第4章 (2 / 2)

  由于夜里没睡好,樱子显得呆呆的,走起来的时候连手臂都不会摆,刚起来是想自己去,结果没走几步就差点一头撞在前边的座椅靠背上,还是被边上一位婶婶扶住,才勉勉强强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就被岛田婆婆牵着了。

  眼角、耳后还有下巴和脖子都被轻柔仔细地擦拭过,回到座位以后,早饭是列车上售卖的饭团,大片的海苔包裹着米饭和馅料,米饭里拌着嫩黄的玉米粒,馅料是肉松和火腿,樱子只吃掉半个,剩下的分给了织田作之助。

  不想要多吃饭,樱子和织田作之助换了下位置,她趴在窗户边看外面,深色的、说不出具体颜色的海好像很近,她有点想伸手,但手只是抠着薄薄一扇玻璃窗,玻璃是带点绿的,让外面的天都染了色。

  距离到站没有多久了,位置又换回来,樱子小小一个坐在中间,岛田婆婆为她梳头。

  小孩子的头发毛绒蓬松,有一点点打结也很容易理顺,樱子和织田作之助都不太爱说话,岛田婆婆手上的动作不乱,她望了一眼外面,感慨地道:“是好天气呢。”

  她和隔着几排座、之前扶过樱子的那位婶婶聊起来。

  “您带着孩子去看望什么人吗?”他们惯住在乡下,不大有城里人与人之间的疏远和讲究,和人唠起来就难免问到一些事情。

  岛田婆婆笑的时候面庞上的褶子愈深,但神情更加柔和了,“他们不是我的孩子哟,”说的是这样,但还是慈爱地拍了拍身边两个孩子的肩膀,满眼里都是喜爱和笑意,又慢慢道:“我正要去看望我的孩子。”

  “哎呀,”那婶婶认真打量了下俩孩子,目光最后落在小一点的孩子身上,“与您这么像呢。”

  饱经风霜苍老的皮相、还未长开的稚气面庞,就算是容颜老去,被人间的苦难磋磨变了样,好看的人那也还是不一样,一眼看过去那年少的孩儿也亲和可爱,她们一老一少在一起,可不就让人以为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您的孩子怎么不来接您?”

  列车又‘哐呲’一下,唯独这一声很响亮,岛田婆婆双手交握,银中掺着黑的头发下,那双虹膜褪色过后显得透彻的眼眸里带着柔和的光采,慢慢地道:“他睡啦。”

  “他睡啦,几十年都孤零零地留他一个人在那里,我得要去看他。”

  那婶婶听到这话,一下明白是什么意思,眼角就湿润了,不由得偷偷擦拭了下,而岛田婆婆还在讲,似乎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与人这样倾诉。

  “我老了啊……觉得自己快要走了,就得抓紧时间去看他。这几十年我和我的丈夫在一起,孩子想我,可我也得陪着我的丈夫,把责任都承担起。”

  岛田婆婆回想起这大半生,她尽起了自己的责任,却没能做个好母亲,并非她不想去看望自己的孩子、将他接回家里,而是……她的孩子在战乱中遗失,被人贩子带到了横滨,却又与许许多多的人一并死在一场战争里,然而尸身被大火焚烧,已经不能分拣,只为他们一并立了一座简陋的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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