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唐万里碑7(1 / 2)
好不容易送走李林甫之后,广智又在寺庙里前后跑了半天,一边安抚寺里的僧众,一边跟主持说明情况,虽然广智和福田寺里的僧人们信仰不同,但该做的事还是不能不做的,不然就违背孔圣人文宣王佛的教诲了。
好说歹说一番,把事情圆满收尾之后,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但因为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长安城中不设宵禁,此时大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更别说各坊外的街道上都升起了五颜六色的花灯,专诱着坊内的孩童们拉着自家大人上街玩耍。
不过广智劳累了一整天,从昨夜超度怨魂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合过眼,精神早就撑不住了,回到房里之后,倒头便睡,根本没心思去想上元灯会的热闹与好玩,直到第二天天刚刚破晓,广智来到朱雀大街上,看到街上的一地狼藉和挂在坊墙上还没来得及拆走的各式各样的花灯,这才拍着脑门,直呼后悔。
今年这一场上元灯会没赶上,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看到下一场了。
广智依依不舍地捡了几张写着灯谜谜面的纸条,揣进怀里,一边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花灯,一边缓缓向城外走去。
长安城外的万里碑也算是一个著名景观,碑上言,行人无需忧心离别苦,万里之外亦是大唐人。
这是当年皇帝开疆拓土,把国界推到离长安城万里之外的地方时,为了纪念此事而树立的石碑,听说在万里之外,还有一块相对应的,只不过如今快三十年过去了,大唐的国界又往外推了一万里,皇帝早没了当初的激动,也就懒得再树一块新碑了。
万里碑矗立在长安城西门外五里亭处,虽然距离树碑之时已经过了将近三十年,可万里碑依然崭新如故,据说这是因为每一位自长安向西的旅人,经过此碑时,都会擦拭一遍碑身,以示对故土的留恋。
广智到了碑前,自然也效仿起前人来,接了桶水,一点一点擦拭起万里碑来。
所谓睹物思情,一边擦着石碑,广智不由自主地就回忆起了自己在长安这五年的一点一滴:当年师父新丧,广智带着他的骨灰来到长安城,先是去拜见了一直隐居在大雁塔地下的那个老和尚,又住进了福田寺里,然后就开始了讲经说法,超度怨魂的日常,一干五年,自己也算是把长安城跑了个遍,大雁塔地下也供奉起一万多座牌位来,算是小有功德吧。
说起来,昨天还答应老和尚今天再去给师父上一炷香呢,结果也给忘了,广智摇了摇头,遗憾地想着,等回头写封信让老和尚代劳吧,自己今天肯定要被皇帝老儿赶着上路的。
从碑底擦到碑顶,不知怎的,广智突然觉得饿了,按平常来说,广智一天的头一顿饭都是辰时或者巳时才吃的,如今才过卯时,天边刚有点亮光,广智忽然就觉得饿了。
一饿起来,这思绪就止不住地往城里飘,什么敦义坊的炸油酥、辅兴坊的胡麻饼、怀远坊的冰晶葡萄、晋昌坊的斋饭、西市的水盆羊肉和火晶柿子、东市的樱桃毕罗和甑糕,当然,新佛学不禁酒,自然也少不了胡人酒肆里卖的那些葡萄酒,清冽甘甜,沁人心脾。
这时能有一盆羊肉再加一壶葡萄酒,该有多好啊。
广智把最后一点石碑擦干净,摸了摸眼角,满意地看了看锃亮的石碑,找地方接了一碗热水,泡着自己带的胡饼,就这么蹲在路旁,一边吃着饼,一边乐呵呵地看着在晨光中一点点亮起来的长安城。
皇帝的仪仗,随着太阳跳到城门楼上,一同出现在了广智的视野中,浩浩荡荡的,除了随行的内侍和禁军,还有百十来位大臣,看这架势,想来是自家皇帝想要效仿太宗先祖,也来个长亭百官送别。
皇帝既然到了,广智也就不能悠闲地吃饼了,赶紧两口吃完,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广智赶上前去,合十作揖,口称至尊,皇帝竟也笑呵呵地回了个佛礼:“大师,此去西方,十万八千里之遥,不知何时能归呀。”
广智心里虽然怨恼这皇帝老儿做事实在没溜,但面上却只能微笑回礼:“小僧脚力可日行二百里,过去得需两年多,回来大概也要两年,总共得用五六年吧。”
这回答明显让皇帝有些尴尬,毕竟玄奘法师去了十四年,广智却说自己用不了玄奘一半的时间就能回来,这送别的情绪一下就平淡了许多。 好在随行的杨太真是个聪明人,立刻站出来打圆场道:“大师,三郎不是真的在问你要用多久,而是想借此景抒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