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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如年看他脸色冷硬,便猜测得出来屋里崔荷的状况并没有他说得那般轻松,他收起玩笑的嘴脸,把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

“马背上有血痕,靳内藏有锐器,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且马匹眼睛泛红,像是吃了不寻常的药物,拷问了马夫,他毫不知情。”

“不知情?”谢翎冷笑一声,脑中仔细回忆了一遍今日的情形,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一丝可疑,去时马车稳当,车上的流苏虽然晃悠,却是极有规律的,到了回府的时候,马车的晃动便有些不对劲了,当时他只顾着崔荷,丝毫没注意到这些。

在临安街下了马车后,那匹马便有些不妥,他急着带崔荷去打金钗,再次忽略了这些细枝末节,若他多两分心眼,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谢翎抱臂而立,目光幽幽地望向院中树影,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天色逐渐昏暗,时辰也已经不早了,而他至今也没有什么头绪。

心中倒是有个猜想,只是觉得荒谬,再加上毫无证据,他不敢断言。

他沉吟片刻,说道:“不可能不知情,可有审问仔细了?他一直在公主府外等候,期间可有什么人靠近?”

许如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说:“确实有这么回事,他只说有人过来问路,他给人指路,前后不过瞬息的时间,我也没当回事,难不成这当中有联系?”

谢翎听完他的话,不由皱眉责备:“枉你当了几年通判,竟然放过了这样的细节。”

许如年被他指出错误,惭愧不已,低着头又沉思了片刻,才提出:“有一件事我觉得蹊跷,你看看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你离去之后,我看到昌邑侯世子夫人出现在街上,我以为她是路过,可是她又和那个讹你的老妪说上了话,我原想着,或许她是想落井下石,故意找老妪弄臭你名声,可仔细想想,会不会马车这件事就是她的手笔,毕竟你与关家的恩怨摆在那里。”

被许如年点拨,谢翎终于将猜测与事实连在了一起,杀子之仇,事情还不明朗吗?

纵使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谢翎也可断定此事与关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埋怨道:“这样重要的事情还能忽略,我真怀疑你做通判的那几年,可有冤假错案。”

许如年:“……”

谢翎语重心长地说道:“回来汴梁的这些日子里,你天天去醉仙楼喝花酒,就不怕把脑子喝迷糊了,你父亲花费那么多心血培养你,送你去江南历练,可不是让你泡在江南美人乡里的。”

许如年在家里被老匹夫骂,到谢翎面前还要被他骂,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吧,于是他不再忍气吞声,打断了谢翎的训话,说:“行了,我也就查到这么多,往后别再找我了,白替你干活还要被你骂,我真是自找苦吃!我走了。”

许如年转身离开了,谢翎百般无奈地摇头,许如年父亲乃吏部一把手,这么些年为他铺路,他却不知感恩,还处处顶撞他父亲。

谢翎望向天空中被乌云遮住的金乌,心底却在想自己的父亲,若他的父亲还在,也会和许如年父亲一样为他计之深远。

父亲死后那几年,他每日过得如行尸走肉一般,被人百般羞辱,被唾骂是叛贼之子,他每每站起来反抗,面对的都是臭鸡蛋与烂石头。

他们谢家在汴梁城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除了崔荷,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这边。

谢翎记得,崔荷还为他挡了一个臭鸡蛋,她说自己路过,被人砸了臭鸡蛋十分生气,领着侍卫将那人打了一顿,而后气呼呼地带着侍卫走了。

当真是来如狂风,去如轻烟。

想到这里,谢翎笑了出来,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事情?当时他为什么会觉得崔荷没脑子呢,分明是寻了个借口替他教训那人。

回忆起过去,谢翎忽然发现,每次他遭遇挫折,陪在他身边的都是崔荷。

谢翎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转身欲折返进院,忽然看见一个小厮小跑着过来了,“侯爷!大长公主来了!”

谢翎停下脚步,回头就看见管家一边擦着额上汗水,一边低头领着大长公主进院。

大长公主面色有些不虞, 脚下像是生了风,把身后的丫鬟侍卫们都甩在身后。

她还穿着今日归宁时所见的深红色孔雀纹样苏绣曳地长袍,耳朵上的环翠因为主人的剧烈晃动而被甩到地上, 她顾不得仪容,只想快些赶到听荷院。

谢翎站在院前,看到大长公主走近了, 上前迎接,躬身行礼,说道:“岳母大人。”

大长公主三两步来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葱白玉指上画着朱红蔻丹,抓着谢翎手腕时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指骨发白。

“阿荷现在如何了?”她虽然已经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但仍旧藏不住急促的喘息声,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暗哑, 看向不远处的听荷院时, 眼底里藏着深深的担忧。

谢翎不敢隐瞒, 扶着她的手往院子走去,“岳母不必担心, 杜医官已经到府上了, 正在屋里为崔荷诊治。”

二人跨进垂花门,径直走进正院。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虽不曾见过大长公主, 却也不是没有眼力劲, 看到自己的主子搀扶着一位珠光宝气, 绫罗加身的妇人,当即便屈身行礼。

大长公主眼睛盯着不远处洞开的正屋房门, 脚下没看到有台阶,差些便要被绊倒, 幸好谢翎眼疾手快搀扶住她才没事。

“岳母小心,此处有两个台阶。”

“无事,是本宫心急了。”她摆了摆手,示意苏嬷嬷上前,苏嬷嬷带着几个丫鬟走过来帮她把裙子抬起,她才能快步往前走去。

到了正房门口,正好撞见要出来迎人的谢家老小,大夫人搀扶着老太君,几人狭路相逢,恰好挡在了进出要塞。

老太君正欲屈身行礼,大长公主便已托住了她的手腕,冲她温和地说道:“老太君不必多礼。”

老太君满脸愧疚,脸上的褶皱都快堆到一起了,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低声歉意地说道:“大长公主,郡主归宁途中出了事,我们谢家责无旁贷,还请大长公主降罪。”

她拉过自己的两个媳妇,不顾自己的膝伤,撩起袍子便跪了下来。

她这一跪,听荷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不敢站着,搀扶着大长公主的谢翎后退一步,撩开衣袍,也跟着跪了下来,“还请大长公主降罪。”

大长公主扶着门板,往屋里看去,杜若冰跪在床沿面朝厅门,做五体投地的跪拜之姿。

从她的角度往里屋看去,落下的珠帘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她只能看到床上大红喜被上放着一双手,纤细的手腕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落在背面的手指松弛无力。

就像她的主人,了无声息。

大长公主轻叹了一口气,若说谢家人没有责任,她自然是不相信的,她本来还打算追问到底严惩不贷,如今他们先一步认下罪责,便是先低头了,积郁在她心头的怒火顿时泄了不少。

这件事到底如何,还得仔细商榷,若真的是谢府人怠慢了她女儿,她一定重重有罚。

“行了,这件事稍后再议,老太君先起来吧。”大长公主话音落下,苏嬷嬷便上前来帮着搀扶起老太君。

大长公主撩起曳地裙摆,疾步走到了床沿坐下,待看到崔荷额上可怖的伤口时,忍不住掩面落泪,午时还活蹦乱跳的女儿,不过半日的功夫就昏迷不醒。

母女连心,她握着崔荷冰冷的手时,心都快要碎了。

她看向杜若冰,问道:“郡主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杜若冰撑着手臂起身,但还跪在地上,她解释道:“回大长公主的话,郡主受了风寒,再加上今日马车的事,身子虚弱之余受了惊吓,神魂不守便晕厥了过去,待下官为郡主施针,她便能醒来。”

“感染了风寒?”大长公主思索了一会,好像今日崔荷就有些不对劲了,可她妆容齐整,面容娇艳,唇色红润,她也没细想,只当她孩子心性不想拘束在屋里听他们两个人谈论国事,这才略了过去,没想到她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妥了。

苏嬷嬷站在一旁帮着解释道:“昨日下了一场春雨,郡主可能是夜里没盖好被子着了凉。”

苏嬷嬷话音刚落,大长公主便扭头看向自己的女婿。

谢翎搀扶着老太君进屋,并没有仔细听她们二人的对话,只一抬头,就看到她们齐齐看向自己,还带着埋怨的眼神,他有些诚惶诚恐,以为自己哪儿出错了,不敢出声,只好站在祖母身后当个木头。

大长公主不好当着众夫人的面指责谢翎,只好收回目光,重新回到崔荷的身上。

她催促道:“杜医官快给郡主施针吧。”

“是。”杜若冰起身来到榻沿,跪在踏板上去取自己药箱里的牛皮针灸包。

金穗瘸着腿走近,她手里托着的木托盘里放着杜若冰要求的烛台,烧酒与毛巾,银杏悄然走近,替她拿过,小声对她说道:“金穗姐姐,还是我来吧,你快去休息一下。”

金穗忍着疼痛跑了一路,好不容易半路才碰到邱时坐上马车,但是到了太医署后,马车不能进去,她就只好一个人进去找杜若冰。

太医署太大了,她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杜若冰,一路都是忍着疼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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