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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这个姬家三年前逼死过寡妇。

正好他们和木家是姻亲关系,拿他们祭天是最有效率的。

皇上这是一箭三雕。

第一雕,杀鸡儆猴。

第二雕,让木家才从一个恐慌中出来又陷入到下一个恐慌中,这样如果木家确实拥有能对付世家的底牌,那么他们总有一天会拿出来。对木家,皇上现在就像是在他们脖子上套了一根绳,拉一下让他们窒息,再略放一下让他们缓一口气,然后再重重地拉一下……等皇上拿到他想要的,木家彻底没了用处,估计就会被直接按死了。

第三雕,不是说那个姬家是豪富吗,把他们抄了,说不定内库就丰盈了。

听了这一摊子事,万商觉得特别累。不是生理上的累,而是心理上的累。不过管事这趟出差,任务完成得不错,她大方打赏了这位管事,又给人放了二十天的假。

没几日,又有人给安信侯府递了帖子,附带几样糕点和一匣子书。

“您说这都是谁送来的?”木蕾有些傻了。

万商指了指帖子:“自己看咯,你弟弟以木府的名义给咱们府上递了日常的问安帖,又道歉说自己人小位轻,无甚能拿得出手,只有这几是自己亲自抄录……”

这年头的书非常珍贵。

哪怕不是孤本,但只要不是大规模刻印过,那么很多书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木严一个才八岁的小孩,刚死了生母,可以说肩上还背负着仇恨,过继后却能想到在侯府里做妾的姐姐,按规矩递了请安帖,还想办法送了一份他能拿出来的珍贵礼物。

从帖子来看,他对侯府的态度十分恭谨,但又没过分贬低自己。他这一套所作所为其实隐隐有给姐姐撑腰的意思,好歹叫人知道姐姐家里不是没人了。安信侯府但凡是个重视规矩人家,总不能前脚拿了他认真抄录的书,后脚又对他姐姐不好吧?

万商真心觉得木严这孩子太懂事!太不容易了!

明明木家有这么多好孩子,这个家族却偏偏要被某些利益小团体带上末路。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身为大家长,千万要以木家事为戒。

万商啊万商,别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多了, 就忘记自己前三十六年都是普普通通的群众、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了。所以要一直共情群众, 要一直共情打工人。

在心里给自己打完气,万商开始筹备给木严的回礼。

即便古人早熟, 但这孩子才虚八岁就已经家破人亡,偏心思还如此细腻。网上有句话说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辈子去治愈,木严够不幸的了, 万商担心他走不出来。

可也没法安慰他。什么样的言语能抚平丧亲之痛?

他失去了所有的至亲,不是别人一句不要伤心了,就能不伤心的。

只能劝孩子出去走走, 不要把自己关屋子里。多见见外面的天地、多晒太阳, 这是有好处的。想着技堂之事已经为木蕾亲娘所知,万商索性自己口述, 让木蕾执笔。

万商在信里说:你小小年纪已经能把字写得这样好看, 可见学问扎实。我要在庄子办一个技堂, 到时候技堂里会安排教人识字的先生,你若是感兴趣呢,等到技堂建好了, 可以去充当一下临时小先生。只偶尔去一下就行, 不能耽误你自己的功课。

万商又说:庄子上的条件不算好,但总归有几分野趣。闲暇时,可以叫老兵们领着你去爬爬山、出出汗, 这样有益身体健康。说不定你能在山上设陷阱抓到兔子。

万商最后说:你送来的书, 我们都很喜欢。我又特意找人抄录了一份,现在一共有两份了。一份放在你姐姐那里, 让你姐姐先看着,等你外甥长大时,你姐姐就能亲自帮着启蒙了。一份我放到外院书房里去了,府上的男丁会看,总之还是谢谢你。

最后这段话的意思是让木严知道,他姐姐虽为妾侍,但在侯府里是被尊重的。

信写完了,万商对木蕾说:“你也给你弟弟回一封,一块儿送去,省的孩子担心。”

木蕾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商就跟着安静下来,努力为小美女提供陪伴的情绪价值。

好久之后,木蕾忽然发了狠道:“那木家……最后肯定讨不了好,是吧?等那边的木家完了,我们这边重新起一个族谱,就以弟弟的生父和我的生父为祖宗,记上弟弟生母和我母亲的名字,再记上弟弟姐姐和我的名字,然后我们重新创一个木家!”

弟弟的名字肯定会在族谱上,因为他会是未来的族长。

木蕾咬着牙说:“这个木家要守我们定下的规矩,其一就是全家人要齐心协力,子孙后代中若有为利出卖家人者,全都逐出家门。我们祖宗不认那些丧尽天良的!”

“我支持!”万商把情绪价值拉满,“你们一定要这么做!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是,我们一定能做到的!”木蕾这斗志昂扬的样子,瞧着比平日里鲜活多了。

因为从木家联想到自身,万商倒也不觉得自己会学了木家的那些晦气玩意儿,但这不是——她可是照着起码活到八十六岁去活的,要是喊喊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口号,活到九十六也不是不敢想。既然这样,她就得考虑,在未来至少五十年的时间里,自己会不会慢慢被时代同化,慢慢刚愎自用,慢慢在家族中形成她的一言堂。

她想起自己刚入职上班时,有个老同事最开始与大家平级,大家相处得还算和谐,偶尔会凑一起骂骂傻逼领导。然后等这个同事高升领导层了,他很快就变得和他曾经骂过的那种傻逼领导一样了,比如晚上九点半给下属发消息说,你马上把统计表发来,我等着用。还在几个部门里挑拨离间,好似生怕大家的工作完成得太有效率。

可见,人还是不要对自己太有信心,谁知道未来会不会忽然就变了。

“最好趁着我现在还年轻,脑子清醒明白,权力欲也没那么重,赶紧把规章制度确定下来。”万商在心里说,“这样万一我日后犯糊涂了,规章制度还能约束下我。”

他们现代人可是很守规章制度的!

她最近在忙的主要就是技堂的事,最大的开支也在这一块。开支时还需要从商家每月给的上供银里——就是之前被先侯爷分到外院去的那些账册,但现在账册又回到了万商手里——挪出一部分。光靠她的月例可办不成大事。

想到这里,万商赶紧把乌嬷嬷喊来,说要为技堂单独做一个账本。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后府里有数目较大的支出,都要提供账本。”万商说。

乌嬷嬷心道,凭她的经验,武勋嘛,一旦过上安逸日子了,真的很容易养出纨绔子弟。今天和人争粉头,在青楼里怒砸了八百银子;明天看上了一只蛐蛐将军,被人忽悠着砸进去一千银子。而如果需要提供账本给家里,一想到自己争个粉头、买个蛐蛐都会被家里人知道,可能糊涂的脑子立刻就清醒了,自己就知道不能再干蠢事。

不过,男人要是想学坏,其实根本拦不住。府里拿不出银子,不想惊动府里,府外有的是捧着钱送来给你花的,哄得你以为人家真拿了你当兄弟。那既然都是兄弟了,兄弟请你偷一张长辈的名帖出来帮他平个事,你是不是应该帮忙?

女人也一样。别的女人可能没路子,但当家主母想攒私房银子,肯定能攒成。

乌嬷嬷就对万商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万商愣了一下,说:“没有哪一种制度是完美的。只要有人想钻漏洞,那他怎么着都能钻成。但是咱们不说以后,只说现在府里的这些人,双胞胎姑娘和四爷还小。前头三位爷,哪个会偷摸着做这种事呢?所以,只要我能给他们做好榜样,杜绝他们以后学坏的可能性,让他们一直保持现在的性情,嬷嬷说的那种情况就不会发生。”

“一个孩子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的父母管没管、教没教。等到府里的这些孩子成家又生孩子,我现在是怎么给他们做榜样的,他们以后也要给自己的孩子们做榜样。这样教出来的孩子难道会差了?除非是天生的坏种,怎么教都不行的。”

“再往后,真出现那种父母不顾孩子、孩子长大后变成纨绔的,我那时候都死多少年了?反正我双眼一闭后,谁也不能把我从棺材里闹出来。”万商很是耍赖地说。

就连皇帝都没有千秋万代的,一个家族没落就没落呗。万商心说,只要我生前过得好,临死前也没瞧出孩子们有什么不对,能安心闭眼,再远的事情,我不管啦!

“太夫人您想得真开啊。”乌嬷嬷再一次诧异。太夫人真是太与众不同了!

这边,詹木舒又兴匆匆地跑去找宋书生了。

当然,他出门不是只为这一件事,有正经事要做呢。先跑去金家酒楼看了看,发现说书人果然在讲姑母传记,而大堂里坐满了客人,生意别提有多好了。

詹木舒特意站旁边听了下,发现说书人很实诚,确实没有纂改传记内容,不过遣词造句全是说书人自己的特色,故事里的钩子留得更足了。你只要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踏进酒楼里去,听完下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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