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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过程中,要是能顺便打击到世家,那自然更好了。

听万商这么说,詹权眼睛发亮地盯着她:“母亲您可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我也不过是灵机一动。主要还是你这几天处理的案子给了我灵感。”万商道。

詹权附耳过来,万商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一说。

詹权迷茫,詹权沉思,詹权震惊,詹权眼中的佩服都能具现化地溢出来了。

他赞叹道:“我觉得可以一试!如此一来,不仅叫近亲成婚的恶果深入人心,还能趁此打击民间那些层出不穷假借神佛之事坑害百姓的骗子,简直是一举数得啊!”

关键是整个过程很难引起世家那边的警惕,因为一般人真想不出这样的套路!

等世家意识到朝廷这么做的真正的目的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万商忙道:“还需从长计议。”

“是是是,需从长计议。”詹权认真地点头。他心说,太夫人想出了如此绝妙的办法,若他们最后施行时出了岔子,浪费了太夫人的点子,那他们简直要以死谢罪了。

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万商把信件交给詹权:“这样,你先递密折给皇上,只说有要事汇报,看皇上什么时候召你进宫。我这边派人去请宋书生再问问他的意思。”

詹权自然也知道轻重,拿着信就转身写密折去了。

他现在官位太低,还不能自由出入宫廷,而皇上日理万机,他想见到皇上,便需要先递折子。或者他先跑去宫门口,再等皇上召见,这样也不是不行,但这样的行为总归有些张扬。詹权领的毕竟是秘密任务,一旦张扬了,说不得皇上会心有不喜。

这边,万商立刻派人去请了宋书生。

宋书生这两天待在家里并没有闲着,而是仔细回忆舅舅舅母平日里的表现,思索了自己生母那边的情况。然后他还临时编了一出杂戏。这个杂戏很短,只有三折,不像《詹水香传》那样有几十折,宋书生又只是先拟个草稿,熬了两晚上就写好了。

第三天,他拿着新写好的杂戏去舅舅舅母面前,打着请她们帮忙审阅的名义,把戏里的故事讲给她们听。故事的开篇就是一个陈旧小镇上,忽然来了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很快就在镇上结下了人脉。

第一折戏是年轻人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暗中给镇上的那家布楼设了陷阱。这个布楼可了不得,既做布匹生意,又做成衣生意,其主子是镇上一顶一的富户。但在年轻人的精心算计下,布楼生意接连亏损、赔得血本无归,差一点就要倒闭了。

第二折戏是倒序,说十八年前的布楼就只是一家小小的布店。布店的少爷和镇上另一家成衣店的小姐两情相悦、互结连理。但少爷家里却暗自勾结山匪,趁小姐父兄出门进货时把他们杀了,害小姐家破人亡。小姐怀着七个月身孕时,忽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她当时处境艰难、无法报仇,只能借口出门祭拜亲人,趁机假死而去。

第三折戏又回到十八年后,年轻人终于集齐布店谋财害命的证据,呈到县令面前,县令秉公执法,判了罪魁祸首砍头,又判其他人流放。年轻人见布店一家恶有恶报后释然一笑,然后自尽而亡。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成衣店小姐当年肚子里的孩子。知道生父一家是恶人,他决心要帮生母报仇。但生父毕竟是生父,他只能自裁谢罪。

宋书生把故事读给舅舅舅母听。

这故事显然在隐射什么,但细节上又和现实截然不同。

至少现实中绝不存在什么两情相悦、喜结连理。

一开始,舅舅舅母就只是听故事而已。听到后来,她们联想到了什么,都变了脸色。舅母一个劲地摇头:“这年轻人太傻了,真是太傻了,他怎么能自尽呢?他生父那一家子都是罪有应得。他最后哪怕遁入空门呢?自尽不好,钰儿你快改了吧!”

宋书生心道,其实年轻人选择自尽,这是符合世间礼法的。普世的价值观就是这样,子告父是重罪。如果舅舅舅母没有通过这个故事联想到什么,她们绝不可能这么激动。所以即便生母家里不是他猜得那样,也肯定和生父有仇,这已经能确认了。

舅舅舅母之所以选择瞒着他,就是怕他像故事里的年轻人那样陷入两难境地。

宋书生便说:“故事就只能这么写……但如果我是故事里的年轻人,我可以把报仇一事做得更隐秘些,叫人联想不到我身上,这样一来我自然就不用以死谢罪了。”

舅舅舅母对视一眼。舅舅问:“这故事叫人听着难受,何必拿自己做比?生母和生父有仇。生母是好人,生父是坏人。不报仇,对不起生母;报仇,又叫人说嘴。”

“不报仇,确实对不起生母。但报仇并没有对不起生父。故事里的那个生父,他好似从未养过那位年轻人,既没养,何来恩?回头我要把这个故事说给安信侯太夫人听。她和善极了,喜欢听我讲戏。只怕她也会这么想,生父既没养育,何来恩情?”

舅舅自然不知道宋书生是去安信侯府做幕僚的,听了这话直点头:“我知道太夫人好,当初她在衙门口说的那些话,陈平那小子都讲好多回了,叫人听着真舒坦。”

舅母也接话道:“孙娘子前些天特意寄了一封信给我们,说是谢我们当初把她母女引荐给了太夫人的技堂。孙娘子带着女儿如今在那庄子上住得好极了。她每日就帮着技堂做做饭,竟然也给算工钱。她女儿更是了不起呢,一边继续染布,一边还学了字。我们收到的信就是她女儿写的,虽然只是些大白话,但也很厉害了,是不是?”

好似每次提到安信侯太夫人,舅舅舅母都会比平日里鲜活。

如果太夫人真也觉得生父不养就无恩情,那舅舅舅母会立刻放心不少。她们便叮嘱宋书生,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说给太夫人听,然后一定要记下太夫人是什么反应。

宋书生自然乖乖点头。

正好这时太夫人差人来找,舅舅舅母二话不说就把戏本子塞进宋书生怀里,迫不及待地赶了他出门。宋书生瞧着她们这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我就走了啊!”

到了安信侯府,便有下人引路,引宋书生走去万商住的荣喜堂。

大户人家讲规矩,不会由客人在府里乱走,引路的下人是必不可少的。这样客人基本上就不会撞上府里女眷了,也不会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但偶尔会有意外。

万喜乐如今一直跟着思玉念书。

和思玉相处多了,万商慢慢就看出来她心理上存在一些问题了,不仅领着思玉在练武场上跑步,还嘱咐万喜乐,白日里太阳好的时候要拉着思玉走出屋子去晒晒太阳,看看花花草草。晒太阳有助于维生素吸收,某种意义上确实会叫人心情好起来。

既是为了老师的健康,万喜乐自然重视万商的嘱咐、认真照做。

但对于思玉来说,白日太阳好的时候就是最适合读书的时候。既然要读书,那就好好读,怎么能去外头玩呢?而且她本质上是一个不爱动的人,她喜欢待在室内。

见证了她们师徒的互相拉扯,万商提议说那就变成聊天教学吧。因为读书肯定不能读死书。比如,学了一个历史典故,不是光知道这个典故就成的,要认真揣摩故事里的每个人的言行,他们都是怎么想的,都有什么目的,怎么就促成了那个结果。

晒太阳时,正好能聊天讨论这些。万喜乐和思玉晒太阳的路线非常随机。

宋书生默不作声地跟着下人走路时,忽然听到风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她道:“老师,既然早就有句读这种东西了,大家刻印书本时,为何不把句读一并标上呢?标了句读,一方便阅读,不会大片大片看着累;二直接就知道怎么断句了。”

这个女孩听上去年纪不大,性格显得非常活泼,肯定是那种在长辈面前被娇养着长大的孩子。这种“娇养”不是指她穿金戴玉,而是指她肯定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

她说:“做好断句,那我只要认识一些基础的字,基本上就能读懂所有的书了。”

“是啊,既然加了句读有这么多好处,那为什么不加呢?”另一个年长的声音说。

从能听到女子的声音时,下人就停住了脚。宋书生便低下头,做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其实他就算四下张望,也不一定能见到人,因为只是声音传过来了而已。

下人小声说:“抱歉,您请跟着我往这边走吧。”

宋书生就跟着下人换了路。不过他耳力好,还是能听到那个年轻的声音说:“老师您教过我,一件事既然有益却没有被推广,说明背后存在更大的不为人知的利益。所以不加句读肯定是因为有人不希望这么做,偏这些人能决定书铺刻什么印什么。”

那年长的声音就说:“不错啊,开窍了!那我再考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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