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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多帮帮儿子吧。”

多帮帮儿子,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自从三天前那通不欢而散的电话之后,李晚溪就一直在回忆培养沈诫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

这个被她孕育出来的孩子没有摊上勇敢的母亲,所以一出生就不得已面对孕期出轨的父亲。

前夫虽然为了面子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但对私生子的偏爱有目共睹。

所以李晚溪只能把目光投在沈家老一辈上——当年怀着孕是他们劝的生下来,现在却开始把小诫和私生子互相对比。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李晚溪气疯了,她想走,但是沈家老一辈只淡淡说了句教坏沈诫很容易,就让李晚溪扔下了行李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她便如所有人的愿,当了个好母亲。

学习,她也跟着学,每天晚上不睡觉做规划,第二天起来还盯着小诫早读。

礼仪,她也跟着盯,多少人盼着小诫长歪了,她就只能亲力亲为。

更别说那个时候她也刚接手沈家内宅的业务——多少琐碎事务、家长里短。

前夫的冷落让她一开始根本不被尊重,所以她只能冷下脸一个个骂过去。

所以后来所有人都开始怕她这个沈太太,下人怕,儿子也怕。

当时小诫才五岁,看到不常回家的父亲就扑上去撒欢,看到她却躲得远远地不敢靠近。

李晚溪自然也心碎,一边心碎一边又在深夜无数次告诉自己。

儿子还小,他知道什么,自己忍一忍就算了。

忍一忍,他长大就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忍一忍,儿子才能当上沈氏总裁。

结果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沈家破产了,母子也离心了。

如今年近五十,李晚溪每每回忆起这些过往都觉得自己很可笑,可笑到头,又生出对儿子浓浓的歉疚。

她不知道有句话叫爱是常觉亏欠,她只知道自己是个母亲,所以要给孩子最好的。

——这种情况下,哪里还顾得上多照顾照顾自己呢?

如今踩着深夜的晚风,李晚溪揉着酸疼的腰走上楼。

推开门发现亮着灯的那一刻,她原本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松弛。

然后下一刻,小诫的声音也不冷不淡响起。

“这个点才回来?”

李晚溪没听出儿子声音的不对劲,如今她甚至还带着加班能多赚钱的骄傲,放宽表情关上门的同时点点头。

“多忙了会工作。”

“……什么工作?”

沈诫直挺挺坐在沙发上,手里死死攥着垃圾桶翻出来的记事条。

——只需要一个简简单单的楚字,就能让他绷紧了浑身的恨意,咬紧牙关只等李晚溪开口确认。

“帮楚家干点活。”

等终于从母亲嘴里听到这个答案,沈诫瞬间腾得一下站起。

被背叛的愤怒也彻彻底底爆发出来,烧红了他的眼睛。

“谁让你去的?!”

听着儿子劈头盖脸的一句话,李晚溪准备放下包的动作顿时定在了原地。

“……怎么了?”

顿了顿,她才想起前几日电话里的矛盾。

以为是儿子担心楚家为难,便又开口补充了句。

“但没什么事,她们总管挺喜欢我。”

她的脸已经不习惯做出什么柔和的表情,这一贯的严厉模样却让沈诫火气更甚。

可笑自己刚回到家那会还真想要听她的意见。

可她明知自己恨着楚家,却偏偏还要去接受她们的施舍!

这就是他的母亲,永远不把自己当回事,永远和楚椒一样的自以为是。

二十年前也是如此——同龄人都在玩,她偏要逼自己学习。

老爷子就让他多休息休息,但落到她嘴里就非要变成“所有人都不盼着你好”。

不盼着他好,最后他还不是得到了父亲和长辈的认可,当了沈家继承人吗!

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又对他的事业做了什么呢?!

无数恼意积蓄在胸口,沈诫到底还是说不出什么重话。

但心头最后一丝的顾虑也消失,让他咬紧牙关轻嗤一声。

“我怎么忘了,你什么时候在乎过我。”

放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走进卧室。

而李晚溪这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就往前跟了几步。

弯了一天的腰也在此刻猛地撕扯住,让她用力扶着皱紧眉头,缓了半天才重新直起,继而眼底闪过一瞬的担忧。

小诫这么生气,应该是在外面受了很多委屈。

李晚溪想,自己只顾着说上班的事情,的确对他太不在乎了。

如今她慢慢收回打算敲门的手,转身一步步回到自己卧室。

贴上冯总管给的膏药李晚溪才关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没合眼。

因为刚才的一幕,正好和二十年前看着小诫扑进前夫怀里撒欢时重合在了一起。

当时他说,“妈妈凶我,我不想爱她了。”

现在他说,“你这种人什么时候在乎过我。”

小诫的看法一直没变,李晚溪想,看来她真不是个好母亲。

可如果她不是个好母亲,自己这大半辈子,又都在忙些什么呢?

如今她对着破烂的天花板试图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十几个小时工作下的疲惫感袭来。

最后陷入梦乡的那一刻她想,还好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

明天她早点醒,一定要和小诫道个歉。

凌晨三点,沈诫带着收拾好的行李走出家门。

夜风微凉,蒋家的车来得迅捷而及时。

蒋风和也坐在里面一如既往地温和,递上那张黑卡的同时微笑开口。

“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驯化值:20%]

[天啊宿主,沈诫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着急吗?]

是很着急。

如今在和本土运输业前往餐厅的路上,楚椒便非常着急地拿出手机拨回国内,然后问出了那个最熟悉不过的问题。

“贺家现在怎么样了?”

顿了顿,她眉头微挑。

“……嗯?去讨好荀家了?”

“是的。”

电话那头的手下如实汇报。

“荀家不会轻易罢休,所以贺家给了他们一个新的靶子。”

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微言轻的靶子。

“嗯。”

楚椒表情毫无波澜,“不用管,我们继续堵死贺家。”

沟通就此结束,挂断电话,耳边的系统还在又气又急地哀嚎。

[驯化值再这么跌下去可就完蛋了,宿主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

楚椒屏蔽了系统,也把这件事一并抛在了脑后。

倒是在四个小时后的晚上,她开车回到酒店的时候,街边正在搞什么气球装置。

一摁打气筒,它的内部就开始一点点胀气。

于是楚椒想到了国内的很多人。

算算时间,海市已经来到了早晨。

而被朝阳笼罩着的廉租房内,李晚溪也终于一觉睡醒睁开眼睛。

期待着推开屋门,她才发现了桌上的字条。

[律师费已还,以后别见了。]

如今李晚溪就愣愣地看着儿子的笔迹——连一声母亲也没叫的这行字,沈诫写下时带着彻底的恨和能够终于逃离她的快意,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

如今楚椒也看着街边艺人手上的气球——随着每一股风的加入,也就膨胀得越发漂亮、越发招摇。

但气球永远都不清楚,任何事情是有极限的。

就像是贺家对舆论的自信、就像是蒋风和对战胜她的渴望、就像是李晚溪不被在意的付出。

当它们到达了极限,也都会像街边的气球一样。

如今楚椒淡淡望着它里面的气体越加越多,也在艺人的手上颤抖地越来越猛。

直到每一寸表皮都被胀到最大、最撕裂、最临界,然后随着清脆的一声——

“啪!”

沈诫被人一巴掌扇在了地上。

沈诫原本刚结束了三个小时的飞机。

蒋家投资的这一大笔金钱给了他偌大的底气,加之没了楚椒或者李晚溪任何一方的控制。

随朝阳一起扑向这座崭新的城市之际,沈诫的振奋几乎到达了顶峰。

然后等迈出机场还不到十分钟,他的志得意满就被一巴掌打了个空荡。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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