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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钰哪怕自己也很喜欢万商,但还是没能忍住,幽幽地说:“所以,舅舅之所以想要恢复女装,都是因为太夫人可靠,而不是因为我现在长大了,能保护你们了?”

舅舅:“!!!”

舅母:“……”

啊,这……早知道就忍着心里的这股兴奋了,接下来该怎么哄孩子?

如果舅舅假死,虽然他们自己人知道是假死,但外人不知道,所以宋钰肯定是要守孝的。而以舅舅舅母对宋钰的恩情,在外人看来,既然舅舅舅母没有亲生子嗣,那么宋钰最起码也应该给舅舅守上一年,甚至完全可以用承嗣子的身份去守上三年。

那要是这样的话,宋钰的亲事确实会被耽误。

所以舅舅舅母才觉得应该在假死之前把他的亲事安排妥当。

知道这份缘由后,宋钰觉得幸好听了太夫人的话和舅舅舅母说开了。守孝并不会耽误他。他早先就和舅舅舅母提过,考虑到他的年纪和他真实的身世,皇上会重视他,但不会立刻重用他。因为皇上不会叫人有机会发觉宋钰真正的身世。至少在未来二十年里,宋钰最好都是以宋大人的嫡孙这一层身份活着,方便朝廷推广宋氏注解。

当然,不是说宋钰要沉寂二十年。但一般来说,沉寂个三四年总是要的,等着世家的这股余波彻底平复。而这三四年里,宋钰正好可以待在礼部领些清贵的差事。

如果舅舅选择在这个时候假死,那么在事业上自然不可能耽误宋钰。

“亲事上也不会耽误什么。”宋钰含糊地说,“我心里都有数。”

“怎么不会耽误……”舅舅有些着急,“其实我不假死也没事,咱们现在过的日子已经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了。”

舅母扯了舅舅一下,附在舅舅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舅舅恍然大悟。

被舅舅舅母用眼神拷问,宋钰佯装淡定地说:“总之……我心里真的有数。”

再说回安信侯府。

詹木宝和江姑娘的亲事正式开始走礼。

待到第二年初春,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里,詹木宝正式迎江姑娘过门。

这一日,整个京城都很热闹,许多百姓自发走上街道,对着新人说吉利话。哪怕他们很多人只能隔着人群远远地望一望成亲的队伍,吉利话没法真的传到詹木宝的耳朵里,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他们高兴的心情,也不耽误他们真情实意地给出祝福。

万商倒是早有预料,知道百姓肯定会凑热闹,于是提前叫人备好了礼物。

礼物并没有特别贵重,是用红色的细布条系起来的一个油皮纸小喜包,面上还放着一枚洗干净的铜钱,红布条穿过了铜板中间的小孔,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拆开小喜包,就见里面放着一块厚实的白面饼、一块香甜的麦芽糖和一把红枣花生。

对于一个高门侯府来说,这样的小礼包似乎有些拿不出手,但架不住量大啊!

高小小作为府上的管事,负责在一个街角给百姓发小喜包。他粗略地算了算,从他手上散出去的小喜包就有几千个!而府上负责发小喜包的管事远不止他一人!亏得现在天气还没有很热,白面饼和麦芽糖都放得住,要不然光准备这些东西都够呛。

百姓收到这样的小喜包,基本都是开心的。

他们有着自己朴实的价值观。这小喜包连外头系油皮纸的红布条都是好的,能给家里的姑娘当头绳,更不要说面饼、麦芽糖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没有糊弄人!

就是侯府什么都不给,他们也真心实意地祝福新人。

而既然侯府这么厚道,他们越发觉得自己的祝福没有给错人。

江姑娘就在这漫天的祝福中出嫁。

早先刚刚订好亲事时,族里有那种平日里玩得不好的姐妹,故意跑来说些风凉话,说什么她未来的丈夫虽然是侯爷,但在乡下长到这个岁数,只怕一年到头洗不了一回澡,一上桌吃饭肯定粗鲁得不行,而她以后就得和这样粗野的男人过一辈子了。

再后来发现詹木宝其实挺好的,外祖父说那是一个老实人,又有她继母那样的人说男人老实有什么用,老实人都是最没本事的,回头把爵位弄丢了,那就可笑了。

又后来出了不少事,从太夫人站出来维护她时,关于她的亲事,说风凉话的人终于少了,羡慕的人渐渐多了。但紧接着江家闹了疫病,哪怕是继母作恶,但她作为江家一员,名声肯定还是受了连累。生父病逝后,更显得侯府娶她,这门亲事亏了。

但这时的她已经不会惶恐不安了。因为这时的她已经足够了解未来的夫家。

坐在稳稳当当的花轿里,就好似她未来的人生也会平平顺顺。江岳想起表兄背她出门子时小声说过的话:“今日满城的百姓都在祝福你们,这是侯府挣来的脸面。日后若过得不好,你只管回家来,我们帮你做主;若过得好,莫忘记这份好是怎么来的。”隔三差五就有权贵成亲,何曾见过百姓如此高兴,就好像他们自己有了喜事?

这份好是怎么来的?

大约就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吧!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待到第二日,詹木宝领着江岳来请安,虽说万商完全不打算立规矩, 什么站着伺候全家用饭之类的, 一律当恶习摒弃掉,但万商作为长辈, 还是有个训话的环节。

万商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个单身狗哪有什么经验去给新婚小夫妻提出建议?

万商倒是想起曾经听说过一个心理学名词叫“共生绞杀”。其实这个词应当是用植物中的概念来形容不健康的亲子关系的,但代入夫妻关系,有时也能成立, 过分地把别人的需要当成是自己的需要,把别人的情绪当成是自己的情绪,这显然是不对的。

再怎么亲密的两个人, 他们也不可能真正变成一个人。

真正的健康关系中应当有着“你是你、我是我”的区分, 夫妻都拥有独立人格。

站在万商的角度来看,她觉得一段关系里最重要的是“平等”和“尊重”。

于是, 江岳婚后第一天按惯例听从来自婆母的教导和训诫时, 她听到了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的话, 根本不是什么“你别欺负她”、“你要是委屈了,我给你做主”一类的。

万商说:“人们常说夫妻一体,这话自然不能说是错的, 因为夫妻之间确实要互相依存、互相扶持、共同前行, 你们既然结为夫妻,从此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但是,夫妻一体不等于夫唱妇随。我倒是更愿意引用书上的一句话, 是孔圣人说的, 君子和而不同。我觉得夫妻之间也应当和而不同,不是说成婚了就成了谁的附庸。”

江岳还在惊讶竟然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来不及摆出乖巧的姿势。

詹木宝已经站起来领训,表示母亲说得对。

江岳跟着站起来。

隔着宽大的衣袖,詹木宝偷偷握住了江岳的手。

万商忙说:“总之,我对你们没有别的特殊的期盼,唯有和而不同四字,你们记在心里就行。好了,快坐下吧。”

吃着饭的功夫,万商顺便提了下府上的规矩,比如她不耐烦一大早被人请安之类的,所以不用清晨来荣喜堂里问候,大家好吃好睡、身体健康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万商说:“但若实在喜欢我这个荣喜堂,或是喜欢这里的氛围,或是觉得我这里饭菜好吃,那么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偶尔过来陪我用个饭,我当然也很欢迎你们。”

这显然是一句玩笑话。江岳越发觉得婆母好相处。

府上还有别的规矩,比如所有的大额支出都需要打报告,万商自己就是这么做的,技堂那么烧银子,她从来没有落下过书面汇报。而这个“大额”支出,真的就是指大额支出,是每个人的私房银子根本支应不起的开销,必须要向库房支取大笔银子。

不至于说江岳买个零嘴做件衣服的都要报告。要是詹木宝日后把自己的俸禄和月钱省下来,然后花大几百两给江岳买首饰,这笔钱也不小了,但是这也不用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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