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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呢,跑了第几?”
“第二。”
“真棒,下周发工资,请你吃好吃的。”
杨枝侧着脑袋,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车窗玻璃上映出一张女孩的脸,朝气蓬勃,双颊粉红,含笑的眼睛和旁边的车灯重合,一闪一闪。
杨枝想,这个班似乎也没有这么可怕,
大家只是在奉行一种“成绩至上”的原则,大多数人并不关心一个人是从哪里来的,至少不像关心成绩那样关心。数学老师补课的时候,他们和初中同学一样会抱怨,考试的时候一样会紧张,运动会的时候,也一样会为同班同学加油,一样拥有自己的小小的秘密。
比如,陈琢好像不是因为运气好才考到实验班的。
比如,刘其名好像对她有点意见。
再比如,江珠真的很不喜欢慕留,而慕留真的对江珠很好很好。
她不认识宋乔凌,但是直觉告诉她,比起江珠,慕留和宋乔凌的关系一定更亲近,但是他对待江珠却更好。
夜色渐渐浓了,杨枝舒服地窝在副驾驶里,抱着小姨软绵绵的云朵抱枕,打了个大哈欠。
这些日子,她每天晚上十二点半睡觉,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四十五到校,像个陀螺似地转个不停,以半人高的练习册为中心。
她真想好好睡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什么考试也没有,只有一碗热豆浆和一根脆油条,米粉也很好。
昏睡之前,杨枝飘飘荡荡的脑海里冒出一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期中考试的前一晚, 江珠趁着杨枝不在位子上,破天荒地找慕留说起了话。
“如果她这次还是考得不好呢?”
慕留问她:“怎么算考得好?”
江珠被问住了,她对二十名开外的排名分布完全不了解, 更不知道杨枝考到多少才算好。
“个人认为有进步就算好,”慕留微扬着下巴,“她这次应该能考好, 好多题, 她只要听个开头就会了。”
“也是。”
“就算她这次考不好, 以后也能考好。”
“怎么看出来的?”
“她跑步就这样,前面几圈跑个平均线,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冲刺。”
江珠冷眼看着慕留稳操胜券的模样, 哼笑一声, “看得这么仔细?”
“…这用仔细看吗?”慕留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我要说的是, 她脑子很好用。”
“嗯, 当个计算器用是不错。”
眼见杨枝进了教室,两人停止了交谈, 各写各的作业。
杨枝悄悄问江珠:“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江珠低头算着数学题,“没聊什么,31.5的平方是多少?”
“992.25。”
不对劲。
杨枝用余光偷偷扫向右边, 再偷偷扫向左边——
“看什么看, 赶紧给我学习。”江珠在一边发话。
“…哦。”
“江珠,”慕留在另一边说,“你是不是太凶了?”
“你也闭嘴。”
两个人都闭上嘴了。
后面的陈琢又咧开嘴了。
有了月考成绩的打底,杨枝一点儿也不害怕, 比起月考前的手忙脚乱,她现在很平静, 甚至对明天的试题有些好奇。
她在晚自习上有条不紊地把难题复习了一遍,最后还剩下十五分钟,她背了背古诗词。
回家的路上,杨枝照旧给慕留讲题,从大路讲到小路,从有路灯讲到没路灯。
这一个月,杨枝得了两个同桌的照看,所以也会有三五个同学来找她问问题,杨枝每次都讲得积极又热心。
但是这种体验和现在完全不同。
因为没有纸和笔,杨枝给慕留复述的时候全靠一个脑子一张嘴,可慕留好像怎么都能听懂,所以她讲得不管不顾。要是杨枝实在忘记了步骤,他俩会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杨枝拿出题目看一看,再上车继续。
刘其名有一次和他俩一起回家,觉得这两个人神神叨叨不可理喻,一溜烟地骑走了。
前方道路一片黑,杨枝和慕留每次都会推着车走过这一段,可慕留今天却拉着杨枝停下了。
“考试紧张吗?”
“还好。”
“那就好,不用紧张。”
“那站在这干什么?”
慕留瞟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21:58:43。
“再等一会儿,可以先上车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马上就知道了,”慕留弯弯的眼睛里装着几丝神秘,“一会儿我说‘走’,你就往前骑,骑得越快越好。”
“那你呢?”
“我在你后面。”
“……前面是有什么大坑吗?”
“什么也没有,放心骑。”
杨枝云里雾里地上了车,慕留也握住车把,又看了一次表,“准备好了吗?”
“好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安静地等待某个时刻。
五,四,三,二,一。
慕留笑起来,轻轻推了一下杨枝的背,“走吧。”
杨枝踩上脚踏板,用了十足的力往前一蹬,在一霎那扎进了狭长的黑暗——
灯亮了。
一盏盏白色灯光整整齐齐地列在一侧,把眼前的小路从头照到尾,光明平坦无人。
22:00:00。
漫天的陌生光亮将杨枝包围,她惊喜地笑起来,笑出声,飞快地骑过了这条路。
像是因她而有光的路。
仿佛世界也只为她一个人而亮,她是其中主宰,什么都做得成。
杨枝喘着气,在岔路口停了下来,慕留紧随其后。
杨枝笑盈盈的眼睛闪着光芒,“好好玩,谢谢你。”
慕留第一回 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嘴上谦虚道:“不用谢,不是我让灯亮的。”
杨枝一琢磨,“对啊,我之前问你这个灯是不是坏的,你说是。”
“确实是坏的,”慕留耸耸肩,面容无辜,“每天晚上9点45到10点,它都不亮。”
“…哦!”
慕留又笑了一声,“明后两天都加油。”
杨枝在心里数,考场座位按上次的考试成绩排,她和慕留不在一个楼层,他又不上明天的晚自习,那他们后天才能见到面。
她看着他,“谢谢,你也是。”
但是也不要加太多油,超过江珠就不好了。
慕留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给你。”
杨枝拧着眉头把这枚白色圆圈接过来,怼到了他眼前,“你看看这是什么?一个0。”
哪有人考试之前送零的??
慕留哼了一声,又找出一颗,撕开包装,当着杨枝的面放进了嘴里,不屑又挑衅。
杨枝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谁怕谁。
她手一扣,把自己的那颗也含了进去。
好甜的薄荷味。
期中考试考了一天半,学校大发慈悲,停掉了周五下午的课,给高一高二的学生们放了半天假。
大家在教室里恢复座位打扫卫生,把桌椅拉得吱呀作响,于是只能抬高音量,用更大的声音讨论这两天的试卷。
几个同考场的男生把慕留围在了楼道,生生要确定下来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慕留本来就缺觉,被他们一吵完头更晕了,他拿过两份别人的草稿随便看了看,挑出来一份,“这个对了。”
溜回了一班教室。
他一进门就看见杨枝在擦玻璃。
她擦的是挨着楼道的两扇很高的窗户,所以得站在桌子上才行,桌脚似乎有些摇晃,看上去不太安全。
还没等慕留走上前,邵啸已经站在了桌子旁边,仰着头对杨枝说:“还是我来吧,这个有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