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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安信侯太夫人说的那些是真的,那民间的近亲结亲就得尽快杜绝。

百姓在皇上眼里是一个总数字,是一个符号。百姓养儿本就艰难,健康孩子都不一定能顺溜养大,要是生下来的孩子先天不足,他们根本看不起病,那就是白生!

生一个是无效人口,生一个又是无效人口……这是极大的浪费!

再说安信侯府,詹木舒终于为那位无缘得见的姑姑写完传记了。

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忙,又要陪着大哥一块儿学律法,又要和大哥一起去跟着庞管事盘点家里的库房,还要认认真真地为姑姑写传记。好在是传记终于写完了。

他捧着传记兴匆匆跑进荣喜堂里,万商正带着大丫鬟们一起查账册。

不等詹木舒说什么,万商就招招手把他喊到自己跟前:“瞧瞧这一页的账册,看出哪里有问题没?”

詹木舒顿时就感知到了一种当初跟着先生读书被临时考校的紧张。

万商打趣道:“这些个账册,现在有我看着,我忙不过来就请你娘过来帮忙。以后等你们娶了媳妇,就由你们几个的媳妇来看。好像是轮不到你看。但我想着,你完全不懂也不行,真不懂就会被人糊弄。所以,你认真瞧瞧,这一页有问题不?”

毫不意外的,詹木舒又脸红了。

他努力板正着一张脸,盯着账册认真检查,这账册应该是大厨房那边的采买账册,这一页记录的都是食材的购入。冬天到了,什么食材都在涨价,尤其是蔬菜,价格比起春夏时翻了几番。肉食也买些,量不算多。再还买了海货、山珍等不常见的。

肉不多是因为安信侯府在守孝。

过了热孝后,此时的人并不会完全禁断肉食。除非是那种想要刷名声的,才会连着三年一丝肉、一滴荤油都不沾。像汀兰院里住着的那三个孩子,因为年纪小,就要适当吃些肉,每天都会给他们吃鸡蛋、熬肉粥。再就是万商这里,也少少的有些肉菜,但大肉还是没有的。至于詹木宝这样继承了爵位的宗子,最多就是用荤油做菜,或者用肉当配菜,装盘时再把肉撇出去,明面上是见不到肉的。

大厨房最近采买的肉,主要是为了熬油,量上就小了一些。

乍一眼看过去,账册当然没什么问题。

但詹木舒这些天跟着庞大用查看库房,不是白看的,他指着某一行的“山珍二十斤”,说:“这里记得有些不清楚,山珍也分好多种呢,到底是干木耳、干蘑菇,还是野果子,价格肯定不会一样。但这里却笼统地记了。”这一笔至少能贪掉几两银子。

“不愧是舒儿,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万商不吝夸奖。

山珍这一类的食材不是每天都需要采买的,很可能一两个月、两三个月才买上一次。做手脚的人或许觉得他们几个月才动一次手,不容易被看出来,就这么做了。

詹木舒被夸得高兴,低着头继续盯着账册看,似乎还想再看出点什么,好再得一个夸奖。结果看啊看啊,看了好一会儿,他摇头说:“似乎没有什么了。”

万商笑道:“其实这整一个的账册都有问题。”

“咦?”

万商耐心解释起来:“你看不出来很正常,因为我只给了你这一页。要配合另外的东西一起看,才能看出问题。咱们自己有庄子。平日里吃的鸡鸭也好,菜蔬也好,不够了才会去外头买,大多数是自家庄子那边送来的。按照我的意思,虽然都是自家的东西,为了两边账册明晰,庄子那边送了多少吃食过来,卖了多少钱,那边要记上一笔。府里买了多少东西,花了多少钱,也要记上一笔。但他们却不是这样记的。”

万商拿出庄子上的账册给詹木舒看。

大厨房的账册是每日买了多少东西花费多少钱。

庄子那边的账册呢,每日只记录收成和消耗,不记钱。比如某月某日收获萝卜三百斤、消耗五只鸡等,这个消耗包括维持庄子运转需要的部分和送府里的部分。因为大宗的粮食买卖都按季度来,所以到了季度盘账的时候,才会涉及到银钱的计算。

两份账册的记录方式完全不同,想对账都不好对。

而因为很难对账,若万商说大厨房贪污了,只怕他们还要大声喊冤。可万商手里有一本物价单,按照这个物价单,自家的厨房总是按照京城内城的物价去采买自家庄子上的产出,这就是有问题啊!

第20章

万商指着那一行山珍说:“我甚至怀疑这都是故意安排了试探我的,要是我连这个问题都看不出来,他们就知道我的斤两了。但是,只看出这点又算得了什么,一次买卖山珍最多贪那么十几二十两银子,我以前还是平头百姓时,就听说大户人家最要脸面,为这点银子抄下人的家,还不够折腾的,很可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要是这些管事果真早有准备,那么就算被抓到了在山珍上动的手脚,他们也能推到其他下人头上。本来就没贪污多少,他们又只是监管不力,主家绝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他们再当场表一表忠心,主家看他们别的方面没有疏漏,说不得更信任他了。

“他们竟然还妄图拿捏起主家来了?”詹木舒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万商心说,纵使是朝堂上的大事都有主弱臣强一说,皇上软弱了,大臣都敢拿捏皇上。府里的管事试图拿捏她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妇人,这一点都不叫人觉得意外。

对着詹木舒,万商只说:“所以府里才要改制啊。”

詹木舒郑重道:“大哥与我会好好学习律法,争取尽快弄个章程出来,以后府里的管事都要拿了资格证再上岗!”他越发意识到资格证的重要,这不仅是为了叫管事学了律法后心里有敬畏,不会在外头做些贪赃枉法的事,还能以此确立主家的权威。

“有了资格证还不够,还要有监管,而监管又要建立在一个完善的赏罚制度的基础上。”万商认真地说,“有功了就要赏,不要吝啬;有错了就要罚,不要徇私。”

“多谢母亲教导,”詹木舒起身,对着万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我记住了。”

万商的账册本来就看得差不多了,借机教导詹木舒一番后,就叫丫鬟们把账册全都收了起来。万商对丫鬟们也和善,笑着说:“今日又陪我看了一天账册,大家这些天都辛苦了……这样,乌嬷嬷快去把首饰盒捧出来,叫姑娘们一人挑一支簪子。”

丫鬟们闻言一个个都喜逐颜开。

詹木舒在一旁若有所思,这就是母亲刚刚说的赏罚分明么?

首饰盒是早早准备好的,里面摆的簪子主体部分都是银,虽然不是特别重吧,但也不是那种轻飘飘的,重点是簪子尾部做了各样的花型,花蕊部分用了碎玛瑙、碎玉等物来添彩。这样的做工,这样的设计,对于丫鬟们来说,真就是难得能拥有的。

乌嬷嬷乐得给万商增加名望,笑着说:“你们有福了,这是太夫人特意去城东万珍阁找老师傅们订做的。也就是我年纪大了,若不然我也求着太夫人偏给我一支。”

这显然是玩笑话,一时间屋子里都是快活的空气。

等丫鬟们领了赏,外头传话说是汀兰苑的金姨娘来了,正在茶房里喝茶。这就是荣喜堂的下人会做事,金姨娘来了,太夫人不知道要不要见,要什么时候见,先领着姨娘去茶房里坐一坐。这样姨娘不用在寒风里吹着,面上自有一份尊重。

万商朝詹木舒看去:“你这会儿来找我是为着什么?”

“哦,我就是想告诉母亲,为姑姑写的传记已经完成了。”不枉他点灯熬了几晚,詹木舒兴致勃勃地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双手举起来递到万商跟前,“请母亲过目。”

“我又不识几个字……”万商道。

万商自幼学的是简体字,时人都用繁体字,虽说她写不来几个繁体,但只说认字的话,国人好像都自带繁简转化器,万商当然读得懂。不过,她没有一开始就表现出自己阅读无碍。最开始,她只说自己识得几个简单的字,那字是詹木宝念书时,她忙里偷闲跟着学的。再然后,或是看账册,或是看帖子,她都叫识字的大丫鬟读给她听,听完了又接过来自己看几遍,然后下次再看别的,她就装作自己又能看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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