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法序强权700(1 / 2)
第699章 法序强权
“你为什么不杀我?”
一处阴暗的房间内,杨白泽箕坐在墙角位置,发髻凌乱,衣袍肮脏,左臂齐肩而断,残存的右手抓着一把击锤大张的魏武卒,就按在大腿上。
目光和枪口都对着不远处正在给自己裹伤的男人,商戮。
一身刀伤和弹孔看着十分骇人,商戮却不是很在意,随意扯下一截衣角裹住便算了事。
只是滴落的鼻血怎么也止不住,像是一个关不紧的水喉,让他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我为什么要杀你?”
商戮烦躁的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头也不抬回道。
“你没听见那些鸿鹄喊的什么?商司古可是已经投向了朱家。”
“鸿鹄的话也能相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鸿鹄的话是不能信,但是你的表情分明在告诉我,这不是假的。而且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商司古会这么做。”
杨白泽用后背紧紧抵着墙壁,竭力不让自己虚弱不堪的身体向下滑动。
“我一直以为忘恩负义、吃里扒外只是我们儒序惯用的手段,没想到连你们法序居然也是如此。”
面对杨白泽的讥讽,商戮闷不做声,只是不断用衣袖擦拭着鼻端滴落的鲜血。
杨白泽抬起枪口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你现在摘了我这颗脑袋拿去邀功还不算晚,要是再磨蹭下去,可就不一定还能值钱了。”
“现在整个浙江府的黄梁都被东皇宫切断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准。而且”
商戮缓缓开口:“他是他,我是我。法序不止有一个商家,商家也不是人人都是商司古。”
“这么说伱是无辜的了?”
杨白泽摇头失笑,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不过我倒是有一点真想不明白,你说商司古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刺杀张首辅?就算让他成功了,这种行为难道没有违背你们所谓的律法正义?法序的基因不会因此崩溃?”
杨白泽话音戏谑道:“还是说你们其实一直都把他老人家当成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之前的种种雌伏都只是卧薪尝胆,心里面其实恨不得将其杀之后快?”
“杨白泽你骂我可以,但是你不能侮辱法序。”
商戮猛然抬头,冷冽的目光盯在杨白泽脸上。
“侮辱?我现在不光要侮辱你们,我恨不得杀光整条法序!”
杨白泽双目陡然赤红,喉咙中迸发出低沉的怒吼:“如果不是你们法序的人从旁协助,李大人怎么可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被朱平煦那条老狗杀死在衙署之中?!”
商戮脸上的愤怒猛地一窒,颤栗的瞳孔似乎不敢与杨白泽对视,黯然挪开了视线。
“诸序崛起,皇权衰败,你们法序早就该被儒序门阀彻底赶尽杀绝,用六艺礼法取代你们的律法。是首辅大人力排众议保下了你们,甚至还让渡了一成黄粱权限出来,让你们法序有能力构筑黄粱律境,保存下了一丝东山再起的机会。”
“朱家昏君丧心病狂,暗中指使鸿鹄屠城,这本该是你们法序冲在最前方,用性命阻止山河沉沦,世道崩塌。可结果呢?你们却把刀口对准了他老人家。商戮,这就是你们遵从的律,你们信奉的法?”
狭窄的暗室之内,回荡着杨白泽歇斯底里的质问。
直到回音彻底平复,一个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杨白泽那我问你,你觉得律法该为谁而立?”
杨白泽脱口而出:“当然是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那千千万万是多少,是一千还是一万?都不是。我告诉你,这是一個庞大到足以令人心生绝望的数字!”
商戮埋着头看着自己手中密布缺口的如刀法尺,平静说道:“今天你因自忖公理断了他人谋财之路,明日他就可能因为心有不忿,与人起了争端,杀人泄愤。那个被他害死的人,又可能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家中嗷嗷待哺的稚童因此只能流落街头,靠讹诈他人为生。”
“倚强凌弱是不公,以弱讹强同样也是不正。你口中的百姓有千千万万,但不公不正的事情又何止十个千千万万?可如今的法序还剩多少人?就算有黄粱律境,我们又怎么可能做到去为人人主持公道正义?”
杨白泽冷笑反问:“做不到,难道就可以不去做?”
“当然要做。可在这座帝国之中,人心忘法多年,现如今人人都把弱肉强食奉为圭臬,如果法序自身不能强大,如何去匡正畸形的世道?”
“荒谬!如果人心不改,你们法序又怎么可能强大?”
商戮神色黯然:“所以法与权,从始至终就不可能分得开。”
“本该自身为强权的律法,如今却要为了生存去依附其他的强权,当真是讽刺啊!”
“律法至高无上,可代行律法的法序却不是。从毅宗皇帝定下序列开始,律法就逐渐被具现成法序,从此便开始走向衰败。”
“用人性代行律法,朱家倒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杨白泽冷哼一声:“所以这就是你们背刺首辅大人的借口了?”
“这不是借口,而是现实。”
商戮说道:“张首辅是对法序有恩,可万一他输了怎么办?到那个时候,整个法序必然难逃被屠杀一空的结局。”
杨白泽驳斥道:“那死的也只是你们这群法序,而不是人心律法!说白了,你们不过只是贪生怕死,何必给自己找这么多借口理由?”
“法序何曾怕过死?”
商戮神色沉重,摇头道:“我们只是无法再继续坐视律法的衰弱,因为我们不知道这种世无法纪的现状还会持续多久?十年,还是五十年?我们等不了了。”
杨白泽面露讥讽道:“那你觉得朱彝焰又会给你们崛起的机会,来束缚他自己的手脚?”
“他承诺过.”
商戮回答的话音微不可闻,可落在杨白泽耳中却不亚于一声轰然雷鸣,
“承诺?哈哈哈哈”
杨白双眼蓦然瞪大,怒极而笑:“商戮,在你们的律法之中可有‘承诺’这个字眼?!”
“弱者没有选择,只有赌博。”
杨白泽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满脸颓然之气的男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大明法序,当真死不足惜!”
话音刚落,商戮的身影突然暴起,撩动的法尺却不是挥向杨白泽,而是直奔紧闭的房门!
嘭!
房门从外部被人粗暴砸开,一截枪口刚刚伸进,就被劈下的法尺直接斩断。
商戮抢身撞出门外,手起刀落,将追踪而至的鸿鹄尽数砍死。
啪嗒
鼻端还在滴落着鲜血,商戮抬手一抹,蹭开的猩红覆盖干涸的血痕,一层叠着一层,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蓦地,商戮耳边极其突兀响起一声镜面破裂的脆响。紧跟着他眼前的视线飞速扭曲变幻,光线明暗交替。
等视线再度清晰,面前哪里有什么鸿鹄的尸体,只有一截被踹烂的房门倒在商戮的脚边。
“这群可恶的硕鼠”
商戮牙关紧咬,眼睛盯着一道慢条斯理跨入院中的人影。对方面门上扣着一张醒目的黄金面具,这副打扮商戮当然认识,来人正是东皇宫九君之一的赵寅。 或者说,这又是一头顶替上位的黄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