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2 / 2)

皇后恍然大悟,对着万商佩服不已:“正如你说得那样,其中原理一旦说透了,确实是不难啊。可从古至今偏偏就从未有人想到过这个办法!可见世人皆不如你。”

听得皇后如此夸万商,苟太监也在一旁止不住地点头。

万商摇头,装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我不过是一乡野妇人,这样的法子哪里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乃是天上一位名叫毕昇的仙人,他托梦于我,在梦中指点了我此法,并叫我发誓不许用此法作恶,只许用此法造福万千读书人,乃至造福天下人。”

她的语气太真了,恍惚之间,皇后差点以为这位毕昇仙人是真实存在了。

不过皇后迅速反应了过来,大笑:“我常和身边人说,安信侯府的太夫人是个促狭鬼。这话真真是没有冤枉你。不过,毕昇二字作何解?为何神仙要叫这个名号?”

万商道:“我若是说些人尽皆知的神仙名头,偏我平日里又不拜他们,若世家质疑我胡造了仙缘,叫一个虔诚信徒站出来和我辩法,我肯定就露馅了。不如我自己说一个神仙的名字,他们若表示没听过这个法名,我只说他们孤陋寡闻。他们若跟我辩法,那他们既然之前连这个神仙都没听过,辩法又如何辩得过我这个被托了梦的?”

皇后闻言觉得十分有道理,忍不住冲着万商比了大拇指。

而苟太监还在想着活字印刷术的妙用。

一个呢,你世家有菩萨显灵,我武勋便有神仙托梦。只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活字印刷术没被人破解,那世人都会疑惑安信侯太夫人究竟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印出那些书的,他们会怀疑太夫人是否真的有了仙缘。这样一来,当天象出现变化,恐慌的情绪蔓延开来,自会有人想要听听太夫人如何说,而不是一味听宝济寺的和尚怎么说。

第二,想要用好活字印刷术虽然会耗费不少物力、人力,但它有一个极大的优点——能即时引导舆论。如果世家拥有这项技术,不需要提前那么多时间去刻印那些天人感应的学术著作,那江侍郎未必能注意到世家的秘密,就不会被万商瞧出端倪。

拥有这项技术,甚至都不需要获知天象变化的确切的日子了。因为别管世家是如何算计的,他们操控舆论总需要时间。试想一下,如果在天狗食月的第二日清晨,世家刚开始行动,有关世家触怒天道的几千上万份檄文就先洋洋洒洒地散了出去……

哈,世家该如何应对?

苟太监轻笑了一声。

哪怕皇后和苟太监完全不曾怀疑过万商, 但万商还是第一时间表明了心意。

她道:“当然,我说的神仙托梦,这就只是一个权宜之计。等到这场风波过去, 我愿意把活字印刷术公之于众。到时候百姓自然就知道其实我这个人并没有仙缘。”

她只想平安富贵过一生, 没打算改朝换代,何必把自己弄成“祥瑞”?

马上要三月中了, 如果顺利的话,万商只需要装模作样三个月就可以。到时候不管民间舆论怎么样,会不会依然把“毕昇”当成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神仙来拜;但在权贵之中, 万商肯定要撇清自己和“仙缘”的关系,省的日后自己在这个事情上栽跟头。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赵佑的计算结果只有一个大致范围, 只能精确到月, 无法精确到月食和日食发生的具体日子,而万商靠着现代的记忆虽然能提供具体的日子, 偏偏这份记忆没有告诉她这样得出的日子会不会存在两三日的误差, 万商暂时还不会把“活字印刷术”拿出来。不过真拿出来以后, 万商又觉得其实现在这个时机也不错。

“现在就好比世家在天象研究一事上,对皇上进行了严密的技术封锁。我们能有一个赵佑帮助我们解除技术壁垒,并且差一点就实现弯道超车, 这已经很不错了。”万商在心里对自己说, “人应当知足。至少我没有在月食发生之后才发现自己死到临头。”

万商算算了自己这边的“队友”,从皇上到皇后再到苟太监,现有的这些知情人士中没有一个猪队友。世家却还不知道猎人猎物的位置已经互换, 所以他们胜算很大。

从宫里回来后, 万商只在思玉面前露过口风,没叫府里的其他人知道。为了营造出一种“我心里真的没有装着大事”的轻松感——如果世家正想方设法地监视万商, 那么这份轻松肯定能迷了他们的眼——万商甚至举办了第一届安信侯府踢毽子大赛。

因为知道有些下人们并不敢赢过主子去,所以比赛干脆分作两个赛道。

木蕾实在是不擅长这项运动,万商也不为难她,叫她担任了“总裁判长”一职。反正踢毽子的比赛规则非常简单,专业性不强,只要有眼睛、会数数,就能做好裁判。

这事传到宫里去后,皇后竟然有些羡慕。

皇上见她兴致不高,还以为她为着天象变化而忧心,等皇后说起安信侯府的踢毽子大赛,皇上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了少女时期的皇后在边城野外纵马打猎的样子。

皇上笑道:“等到这一摊子事情忙过了,不如带宫内女眷和众外命妇去围场跑跑马、打打猎,到时候也弄个彩头。不拘于是谁,朕的皇后亲自下场都行,看谁能打到最多的猎物。不过,若是皇后果然亲自下场了,这份彩头怕是别人都拿不走了吧!”

皇后心道,为叫世家的女则闺训被世人当成糟粕弃了,我还真得办这么一场。

三月下旬,皇上终于批复了折子。圣旨一下,发明人工孵蛋法的庄三妞成为了新朝的第一位女官。虽然职位很低,暂时只有从八品,但却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官职。

庄三妞继续在工部任职,干的活和以前差不多,仍是培训人工孵蛋的人才。

为了能让她顺利当官,众多文臣在朝堂上轮番开启舌战,“喷”得所有人都觉得选拔女官好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要是反对女官,谁就藏了祸国殃民的坏心。这就使得庄三妞当官后,竟然没一个人跑来找茬,哪怕她立刻提拔了一位女性作为副手,叫这位副手当了田吏,也没有任何人反对。她才打申请,工部就立刻给通过了。

三月底,当追捧恩明和尚的信众越来越多,京城内忽然有一则八卦流传甚广。

这八卦乍一听无甚意思,只是宁远伯的小公子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宁远伯夫人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兵部王侍郎的次女,两家本就是亲戚,又恰巧是门当户对,都觉得这门亲事肯定能做成,结果最后硬是没成。但没成也不算什么,毕竟议亲就在于一个“议”字,有议成的,自然就有议不成的。只是当细节传出来,忽然就有意思了。

没成的原因竟然是王家不同意这门婚事。

要知道宁远伯的亲妹妹在多年前嫁给了这位王侍郎,议亲的这位次女正是她所生。按说把自己生的女儿嫁回娘家,尤其是娘家现在的发展比婆家更好、门楣更高,这是每一个母亲都乐见其成的。有了娘家人的看顾,女儿后半辈子定然会喜乐无忧。

而且宁远伯夫人为人极好。她也是百花会的成员之一,和姜小霜关系密切,性情舒朗大气。她一共生有三个儿子,前头两个都已经娶妻,从没听说她为难儿媳妇。甚至宁远伯夫人还对外隐晦地提过,只要儿子膝下有了子嗣,府里不支持儿子纳妾。

只冲着不纳妾这一点,多少疼爱女儿的人家都想把女儿嫁去宁远伯府。

结果王家明明都已经把好女婿捞到自家碗里了,他们竟然舍得拒绝这门亲事!便有人猜测,不会是宁远伯的小公子有什么地方不妥吧,王家与他们有亲,定然是知道了点什么,所以才舍不得把女儿嫁过去。若不是身有隐疾,真的没其他的解释了。

一时间,大家看向宁远伯小公子的眼光都有些不对。

由着流言这么传下去,小公子的名声只怕是彻底坏了。

王侍郎赶紧站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解释说:“亲事没成的原因主要在我。大家都知道我是南方人,是乱世里遭遇灾祸了才不得不举家往北方逃,一路上家人族人死得死、散得散,我若不是后来得幸遇到皇上,怕不是也已经横尸荒野、无从活命。”

大家嘴上跟着喊皇恩浩荡,心里却在骂:我们只想听八卦,你扯这些做什么!

王侍郎没继续卖关子,又说:“我们南方有很多习俗和你们北方、西北方都不一样。在我家乡的那一小片地方,我们信奉血缘太近不宜成亲,若不然于子嗣有碍。”

“荒谬!”大家只觉得王侍郎是在胡说八道。

王侍郎却一脸认真:“你们别不信,我老家是真有这样的说法。唉,偏宁远伯夫妻都是厚道人,竟然管束儿子们不叫他们轻易纳妾。我原本想过既然除我家乡之外,别处都没有这样的说法,实在不行给我女儿多陪嫁几个好生养的丫鬟,日后我女儿是正妻,无论谁生的孩子都会喊她一声母亲。”但是宁远伯府的家风是不轻易纳妾啊!

王侍郎思来想去不能坑害了亲戚,于是只能忍痛拒绝了这门亲事。

因为王侍郎脸上那种“忍痛”的表情实在太过真实,大家便觉得可能他的家乡确实有那样的说法。不免有人为他感到可惜,叹着气说:“你真是死脑筋!小地方难免有些荒谬之言,你怎么还郑重其事地放在心上?自古以来,在嫁娶一事上,世人都觉得姑表亲才是亲上亲,那么多人家结过姑表亲、姨表亲,从没听说谁家因此绝嗣的。”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