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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竹迟钝地抬起头,拓跋苍木方才说了什么?
拓跋苍木看出了沈玉竹眼中清晰的茫然,勉强压下心中的无名郁气。
“殿下也知道我没了过往的记忆,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么?林青风说这样会有益于我记忆的恢复。”
哦,原来是因为这样才会来找他。
沈玉竹还是觉得不自在,他不习惯和现在的拓跋苍木对视,总觉得那种锐利眼神可以刺进他的心脏。
若是再从中看到一点疏离的情绪,沈玉竹抿唇,他可能会控制不住地发脾气。
他在拓跋苍木面前向来是不讲道理的,就算是失忆了对方也不能这样看着他。
“首领想知道些什么?”
他们在草原上慢慢地走着,青草划过拓跋苍木的长靴与沈玉竹的衣摆。
拓跋苍木瞧了眼碧蓝的天色,怎么从前没觉得这颜色还挺好看的。
等到沈玉竹出声,在听到首领二字的称呼后,拓跋苍木拧紧了眉,这天也不过如此,怎么连白云也没有,日头晒死了。
“殿下从前是怎么叫我的?也是叫我首领么?”
每次与沈玉竹说话都得加上个从前,拓跋苍木又开始无端烦躁起来,难道现在的他不提起以前就与沈玉竹没话说了吗?
沈玉竹自然是不知身边的拓跋苍木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认真答道。
“没有,我从前都是叫你的名字。”
拓跋苍木忍不住偏头悄悄打量身旁的人,既然以前都不叫他首领,那怎么现在又叫起来了?
果然这人就是在针对失忆后的他吧!
在心里大喊不公的拓跋苍木难得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他的每一步都踩在了沈玉竹的影子上,两道影子纠缠在一起。
哪怕他们之间现在的距离甚至还能插进来一个人,但也在隐秘的地方密不可分。
拓跋苍木心满意足地抬起头,自觉心情好多了,又问起来。
“殿下从前与我的关系如何?听他们说,我们总是形影不离。”
拓跋苍木正思索着,既然他与殿下还没成婚,那按照他对自己的认识,应当就不会发生些什么。
这个问题......沈玉竹忍不住又加快了脚步,他忍不住苦笑,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沈玉竹含糊地点点头,“嗯,是这样。”
他刚说完,就感觉头发上的簪子被人用手碰了碰,沈玉竹回头就看见拓跋苍木扬了扬下巴示意他。
“殿下的簪子插歪了。”
沈玉竹闻言大窘,真是的,今日怎么都没人提醒他,他就说今早遇到柳青的时候对方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沈玉竹不想在拓跋苍木面前发冠不整,慌慌张张地将簪子抽出想要重新插好。
结果他低估了自己束发的手艺,他的头发本就是用簪子勉强固定住。
这样直接将发簪抽出,如瀑的青丝直接在风里披散开来。
沈玉竹不敢想象他现在的样子得有多难看,偏偏这样窘迫的模样被拓跋苍木给瞧见了!
沈玉竹隐约听见了拓跋苍木传开的一声轻笑,他连忙用手拢住脸颊旁边的发丝,背过身去,恼羞成怒道。
“不许笑,你别看我。”
拓跋苍木呆了一瞬,看着眼前人垂落在腰间晃悠着的青丝将那截腰身衬地越发纤细,他幽蓝的眼眸暗下。
他抬步走近,鞋底踩在草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拓跋苍木伸手将沈玉竹手里握着的簪子拿出,“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这是何人给殿下束得发?”
沈玉竹脸颊泛红,低声道,“是我自己束的。”他束得有这么差劲么?
拓跋苍木呼吸一顿,懊恼地摸了摸鼻尖,他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以前没有为殿下安排束发的侍从吗?”
拓跋苍木不明白,沈玉竹不是皇子么?怎么还会自己亲自动手。
他不知比起刚才那句,这句话才真是踩到了沈玉竹的痛处。
沈玉竹显然心情低落起来,他将头发用手拢在肩侧,转过身垂着眼将簪子从拓跋苍木的手里拿回来。
“没有,我的头发从前都是你帮我束的。”只是如今的你忘了而已。
拓跋苍木若是连对方不悦了都看不出来,那就太蠢了。
他连忙追到已经抬步离开的沈玉竹身边,一只手抬起来想扶着对方的肩膀,犹犹豫豫地放下又抬起。
“抱歉殿下,我不知道。”
“没关系,”沈玉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总归如今的你也不记得该如何束发了。”
沈玉竹从来都很讨厌物是人非的失控感。
拓跋苍木失忆这件事他真的很不开心。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若是就连拓跋苍木也将他遗忘、离开他的身边。
那他又该去哪?
直到现在,沈玉竹才意识到他原来根本不是因为伤心才会在这段时日里躲着拓跋苍木,他是因为害怕。
沈玉竹握着簪子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而后缓缓松开。
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和陌生的、不属于他的拓跋苍木待在一起。
这样的让人窒息的失控感让他格外抗拒。
“我不太舒服,先失陪了。”
他想要离开拓跋苍木的身边,至少是现在。
拓跋苍木在战场上的时候总能凭着敏锐的直觉出奇制胜。
而现在,他看着沈玉竹苍白的侧颜,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就这样放对方离开。
拓跋苍木无赖地想,没有成婚又如何,不也是他的妻子么?四境皆知的关系。
他的确不知道从前的自己是如何与殿下相处的,但既然现在在殿下面前的是他,那他当然是听从本心。
拓跋苍木大步上前,弯腰一把将沈玉竹抱起身,他低头对上对方惊疑不定的眼神时,弯眼一笑。
“殿下不是说不舒服么?脸色好难看,我带你去找陈章。”
沈玉竹还没回神,突然感到拓跋苍木的手臂往下沉了沉,他本能地连忙用胳膊将对方的脖颈搂住,避免掉下去。
直到他注意到拓跋苍木唇边那点不明显的笑意,才意识到方才这人是在故意使坏想要吓唬他。
沈玉竹扣在他宽厚肩膀上的手指蜷缩了一瞬,这人果然就是个幼稚鬼。
“......你不用这么抱着我,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那不行,”拓跋苍木已经决定了要随心所欲,他煞有介事地摇头。
“殿下方才都因为体力不支差点晕过去了,我怎么还能让殿下走动。”
沈玉竹不再说话,他披散着的发丝垂落在拓跋苍木的手臂上,几缕发丝还溜进了他的衣襟里,扫得他心里痒痒的。
不过最让他心痒的,还是他怀里看起来万分不自在的人。
拓跋苍木自小生长在民风旷达的北狄,他实在不明白沈玉竹为何如此害羞。
在他抱着沈玉竹走进部落里驻扎的一个个帐篷间时,偶尔会遇到过往的族人。
每当这时,沈玉竹就会早早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
温热的鼻息落在拓跋苍木的脖颈上,对方这副依赖于他的模样让他心情大好。
原本很快就能走到陈章所在的帐篷,拓跋苍木硬生生地抱着沈玉竹绕了两圈。
绕得沈玉竹都忍不住抬头问起来,“陈章是不在么?怎么还没走到?”
拓跋苍木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记忆受损,绕了些远路,就快要到了。”
然而拓跋苍木过目不忘,只要走过一遍的路就会始终记得,但这些殿下显然不知,轻而易举的就让他给糊弄过去了。
哼,看来殿下与从前的他关系也不怎么样嘛,连这都不知道。
“殿下,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拓跋苍木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嗯?”沈玉竹在拓跋苍木的怀里应声。
他现在还真是有些怕了眼前行事不按章程来的拓跋苍木,这人又想问些什么?
“你与他......我是说从前的我,既然没有成婚,那我们是朋友吗?”
拓跋苍木始终觉得加个从前也太过拗口了,这种感觉是他又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