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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留眼里蓄着水,在阳光底下一闪一闪,好像要哭了。
“……你怎么了?”
慕留又打了一个大哈欠,“有点困。”
是非常困。
刚才坐在公园里的时候, 他就快要睡着了,幸好杨枝这个同事既不知道波士顿有海, 也不知道纽约有海,这个话题吊着他,让他不至于困上加困。
杨枝笑道:“那你要不要回去睡觉?”
“不用,吃颗糖就好了。”
慕留从背包里迟缓地摸出一颗,塞进了嘴里。
杨枝看着他,“你刚才喝了什么奶茶?”
几道水光把那双眼睛里的调笑和捉弄全给闪没了,慕留又慢
又乖地回答:“芋泥啵啵鲜奶。”
“……你不困谁困?快回去睡觉吧你。”
慕留拖着两条长腿,坚持陪杨枝走到了地铁站。
他站在楼梯旁边,两眼汪汪地问:“那明天呢?”
“明天再说。”
杨枝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地铁站,完全转过身的一瞬间,她不能自已地扬起了嘴角,咯咯地笑了。
慕留的耳朵听见了。
杨枝回家的时候,罗嘉禾正哼着歌站在灶台前煮面,身后的微波炉发出“嗡嗡”的声音。
“你回来啦?”嘉禾握着筷子,“我煮了意面,打算拌杂酱吃,你要不要一起?”
杨枝往锅里瞅了一眼,里面不仅滚着细意面,还漂着几片生菜。
“我不太饿,你几点回来的?”
“刚进家门,她们喊我去吃火锅,我都没去,就为了回来吃这个酱。”
“…可以。”
“你下午出去玩了?”
“对,和Martina喝了个奶茶,她特别喜欢,让我明天跟她一起在办公室点外卖。”
“慕留也去了?”
“你怎么知道?”
嘉禾从下到上把杨枝打量了一遍,最后盯着杨枝微红的面颊,笑得意味深长。
杨枝心里发毛。
“虽然这句话不正确,不过反正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所以我还是要说,”嘉禾笑嘻嘻地讲出来,“杨枝,你好像恋爱了。”
警铃响了,微波炉时间到了,嘉禾把香飘四溢的玻璃碗取出来,仔细一想,“我好像也没说错。”
杨枝把自己关进卧室,学了一晚上的法语。
准备入睡的时候,她的手机上多了一条微信,她以为又是程唯的晚安问候,可屏幕上显示“慕留”,消息写道:【明天是不是在家上班?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看来是睡醒了。
杨枝回绝:【明天去办公室】
慕留:【午休忙吗?】
杨枝:【还好】
慕留:【那我可以去食堂找你吃饭吗?然后参观一下教科文的大楼?】
杨枝:【我们没有食堂】
慕留:【那就在附近找个餐厅?】【但是我刚才去翻了翻陈琢的朋友圈】【[图片]】
截图里,陈琢发了一句话,“有人干饭认真,有人梦想成真”,下面配了一张照片,前景摆着两个餐盘,后面是铁塔,杨枝还给这条朋友圈点了赞,评论“unesco欢迎您”。
“……”
杨枝只好应下来:【那明天中午十二点半,你带着护照在这个地址等我,我带你进去】
慕留:【好,你是不是要睡了?】
杨枝:【对】
慕留:【晚安,明天见】
手机震个没完,程唯紧跟着也发来了微信:【晚安,宝宝】
杨枝内心烦乱,把手机一扣,台灯一关,哪条消息也没回。
转天中午,慕留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早早站在教科文门口等杨枝,他在门外等了十分钟,有工作人员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似乎是要去吃饭,慕留看见了三四个中国女孩,都不是杨枝。
十二点半一到,一个高个女孩准时走了过来,穿着白衬衣,外面套着一件墨蓝色的毛背心,脖子上挂着工卡。
杨枝跟接待人员讲了几句,慕留在门口押了护照,换了一个访客许可证,顺利地进了大楼。
杨枝看了看他的背包,“这是你所有的行李吗?”
“不是,我带了行李箱,找了个地方寄存了。”
“那你是从哪过来的?”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慕留也在看杨枝,“工牌不错。”
杨枝把法语卡片拿起来,给他一行一行翻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实习生,杨枝。”
慕留眉开眼笑。
今天在食堂用餐的人比平常多很多,两个人排了会队才买到饭,杨枝解释道:“今天有个会,所以人多一点。”
“什么会?”
“应该是儿童教育方面的。”
杨枝的工作和大会关系不大,平时不怎么去会议厅,她问了一个专门负责大会的中国同事才知道,今天一号会议厅有个会,意味着她和慕留可以进去旁听。
吃完午饭,下午的会还没开始,杨枝先领慕留在前后两个花园里逛了逛,慕留看不懂这些花圃里的小牌子,但是意外地在牌子上发现了家乡的地名拼音。
“这些是什么?”慕留问道。
“都是菜,这个是洋葱,这个是花椒。”
“这是个菜园子?”
“对,提倡环保。”
两个人在楼里楼外转悠了半天,主会议厅里终于有了响声。
十分钟后,杨枝带着慕留偷偷溜进了会场。
会议空间开阔高挑,正前方的墙上打着一排通顶的深蓝色灯光,左右两边各亮着一个教科文的标志,中间的大屏幕里有个人在讲话,是某个南美国家的政/府官员,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杨枝悄悄拉开了一把椅子,在最后一排落座了,慕留坐在了旁边,在杨枝的示意下,他把桌子上的耳机戴在了头上。
杨枝小声问道:“中文?”
慕留说“好”。
杨枝的上半身微微前倾,轻车熟路地在桌子上按按钮,给慕留调成了中文翻译,又给自己戴上耳机,也调成了中文。
一道温柔而流畅的女声清晰地传进了耳道:“我非常荣幸,也非常开心,能够以远程的方式参与此次会议,与大家分享我们的经验与感悟,也非常感谢教科文组织在这两年里给予我们的帮助……”
杨枝和慕留坐在椅子上听了五分钟的同传。
灯光在屋顶的棱柱上照出形状不规则的蓝色光斑,像花像树,像凝固的水波纹。
杨枝收回视线,摘下耳机,弯着眼睛问身边的人:“Leo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嗯,”慕留随着她摘下了耳机,一本正经地点头,“熟悉,每次模联活动完,你都是第一个从后门溜走的。”
“……”
杨枝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
慕留压着嗓子笑出来,“好像有点像纽约的那个会议厅,我记不太清了。”
“那你以前开的那些会呢?”
“也记不太清了。”
杨枝瞧着他,“你现在会穿西装吗?”
“不怎么穿,没什么场合,怎么了?”
“没事。”
好久没见过了。
两个人从昏暗的会议厅走到明亮的大厅,都有点恍神。
杨枝要回去上班了,她陪着慕留往门口走,“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去机场了?”
“你几点下班?”
“五六点吧。”
“那我等你下班,附近有咖啡馆吗?”
“有,但是你不去看看景点吗?协和广场,香榭丽舍,凯旋门,你都去了吗?”
慕留满不在乎,“下次再去,我还是在这个门口等你?”
“等我干什么?”
“陪你走到地铁站。”
杨枝想了好一会儿。
“那你在地铁口等我吧。”
杨枝下了班,走到了十号线的地铁站,慕留果然在那里等她,手上推着他的黑色行李箱。
见也见到了,可以告别了,杨枝望着他,“那我走了,祝你航班顺利。”
慕留确认了一下地铁号码,“你家门口是十号线吗?”
“是七号线。”
“那你要换一下?”
“嗯。”
慕留提起行李箱,“那我陪你坐到七号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