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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和他玩游戏,他说他不和他女朋友玩overcooked,因为很多人把这个游戏叫‘分手厨房’,他觉得不吉利。”

杨枝笑了一声,“确实是,其实我还挺想试试分手厨房的,听说很好玩,不过我没有设备,所以一次都没玩过。”

慕留切着盘子里的鸡蛋,不经心地回应:“我跟你玩。”

杨枝也没当真,“可以吗?”

慕留把手里的刀叉轻轻放在盘子上,发出叮呤一响。

他看向她,“不然呢,我跟你有什么手可分?”

这句讲完,杨枝掉头走进卧室,手在门边一带,把往事旧话全关在了外面。

他刚刚说了什么?她只是记下了发音,大脑根本没去想意思,现在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明天晚上”。

杨枝倚在门后,双手抱臂,直直地望着玻璃窗。

一根赭石色的巨大烟囱将窗框一分为二,顶端冒出滚滚白雾,往灰暗的天色里不停地灌铅。

天沉得快要下雨了。

她从小就不喜欢雨天,烦乱在心里缠成了一团,可她没有薄荷糖了。

杨枝敛了心神,把笔记本电脑连接好电源,放在了床沿,她坐在地毯上,给上次改时间的学生打了电话。

慕留独自在客厅吃完了早餐。

他把厨房收拾成了没做过饭的样子,也回了卧室。

昨天大家回来得晚,导师特意叮嘱今天休息一天,用不着去办公室,可慕留还是坐在了电脑前。

邮箱里有一封比较重要的邮件,是他刚才吃早饭的时候收到的,论文合作者在邮件里问他数据的问题。

窗外下起了暴雨,稠密的雨滴砸出哗哗的声响,室内光线阴暗。

波士顿秋冬多雪,春夏多雨,慕留在这个地方住了六年,已经习以为常。他坐在窗边,打开台灯,对着电脑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代码,最后在回信里写了个简洁的解答,约了视频会议的时间。

处理完工作,慕留懒散地后仰在办公椅里,把椅子转向房门,对着空无一物的白色发呆。

一墙之隔的客厅里有轻微的响动。

他听了一会儿,把椅子转回来,胳膊在桌面上一捞,看起了手机。

屏幕显示周航逸在26分钟之前给他发了消息。

准没正事。

周航逸是慕留同系同导师的学长,也去山里过了周末。慕留兴致缺缺地点开消息,果然看见周航逸写道:【Rebecca刚才找我说话了】

Rebecca是他们同事这次带来一起玩的朋友,这个女孩长得漂亮,还跟周航逸说了很多话,周航逸挺喜欢,认为自己大有希望。

慕留:【恭喜】

周航逸:【[哭泣][可怜]】【她是来跟我打听你!!】

慕留:【哦】

周航逸:【那我怎么说?】

慕留:【该怎么说怎么说】

周航逸:【那我就说你对你的前女友们冷暴力,跟你分手以后她们精神都出了问题】

慕留:【你说热暴力不是效果更好吗】

周航逸:【那我要说前男友们】

慕留轻哼了一声,两个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敲下四个字:【随您的便】

发送完,他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扣,伸手去够笔袋,食指和中指在笔袋里勾了勾,没找到他要的东西。

慕留起身,走到床边,弯下腰,拉开了床头柜的一格抽屉。

抽屉的布局简单清晰,最里面有一个文件袋,装着他的各类身份证件,外面放着一个没盖的透明玻璃罐子,里面堆满了独立包装的小薄荷糖。

他拿出一颗,撕开包装,含进了嘴里。

杨枝带着耳机讲得专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雨,等她饥肠辘辘地去厨房找食物的时候,这场大雨已经下过去了,只剩淅淅沥沥的雨落在窗台,陪着她吃早饭。

杨枝用餐刀挖了一勺混着果肉的草莓果酱,往面包上涂抹。

这瓶果酱是她买来庆祝的,庆祝她即将离开这个家。

果酱是法国的牌子,她刚到巴黎的时候很喜欢吃,可惜总是吃到一半就变质,她只能把剩下的半罐扔掉。杨枝不喜欢浪费,几次过来也就不再买了。

这一次,她不需要担心这瓶新果酱在一个星期后会不会发霉,因为在发霉之前她就会搬离这个房子。

她咬下一口,微微烤焦的吐司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上层的草莓果肉酸甜细腻,没了心理负担,味道似乎比之前更好了。

杨枝正要咬下第二口,那扇门从里面打开了。

她知道慕留还在家里,她听见了。

“你中午想吃什么?”慕留问道。

“和朋友约了午饭,”杨枝停了一下,“在mit食堂。”

“哪个食堂?”

“最大的那个吧,我不知道叫什么。”

“那我也去,我开车。”

杨枝想了想,说了声“好”。

阴雨天里走路不方便,公交车难等,她正愁怎么过去。三个人吃饭也比两个人吃饭容易得多,而且这两个人还是慕留和唐苏杭,一个会聊天一个自来熟,她就算全程不说话也没问题。

眼见着到了车前,杨枝询问:“我坐后面可以吗?我觉得那个抱枕很可爱。”

这次总没有东西要放在后座了吧?

慕留瞧了她一眼,没说话,还是给她打开了前面的车门。

杨枝定睛一看,副驾驶的座位上立着个史迪仔。

“……”

她认命地坐进去,脑后传来一声低笑。

杨枝抱着蓝色靠枕,跟那两道笑嘻嘻的眼睛缝对视,嘴上问慕留:“你喜欢史迪仔?”

慕留倒着车,简短地回答:“对。”

杨枝笑了一声,趁着慕留没注意,她捏住玩偶放肆地摆弄了几下。

好胖的爪子,好软的肚子,好灵活的大耳朵。

杨枝抬头,扫了一圈车里的内饰,全是黑色。

他是那种会给自己买公仔抱枕的人吗?

她在下一秒把它松开,捋平,放到了背后。

车从地下开到地面,细密的雨滴落在防风玻璃上,雨刷器自动开始了工作。

和上次一样,慕留又自顾自说起他的短途旅行:“这周末和实验室的同事去Vermont玩了两天,基本都在山里待着,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杨枝摇头。

“是北边的一个州,挨着加拿大,从波士顿开车过去的话三个多小时,风景挺好的,秋天可以看枫叶,冬天可以滑雪。”

杨枝对美国地理完全没概念,敷衍道:“那你们都做了什么?”

“徒步,划船,做饭。”

开心。”

“对,大家都特别开心,因为是老板花的钱。下次——”

杨枝的手机突然震动了。

“不好意思,”她轻声打断他,“程唯给我打电话,我接一下。”

慕留握了一下方向盘,嘴巴一闭,不再说话了。

杨枝在包里找耳机,可惜没找到,只能硬着头皮把完全不隔音的听筒凑到耳边。

“宝宝。”程唯在电话里叫她。

杨枝把视线转向外面,低声问:“你到啦?”

“没有,还在火车上,你在干嘛呢?”

“在去食堂的路上,和唐苏杭约了个午饭,Leo也一起。”

“哦。”

见程唯欲言又止,杨枝说道:“怎么啦?”

电话里沉默了半刻,程唯在那头问她:“杨枝,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找到了纽约的工作,你愿不愿意一起来?”

这是程唯第一次问她关于未来的问题,在一个那么不合适的地点。

而她维持着一个别扭的转脖子的姿势,只为了让旁边的人少听见一点。

“等我去过了再说,”她把声音压低再压低,“我连纽约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你会喜欢的。”

“为什么?”

“因为很热闹。”

“就算我喜欢,这个地方是喜欢就能去工作的吗?”

“你的话,能。”

“那你先好好面试。”

“好,我没事了,晚上再聊。”

杨枝按下了结束键。

没了她的说话声,车里鸦雀无声了。

杨枝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脸朝车窗,没有往左边看。不用看也知道,慕留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闭合的安静泡泡把杨枝排除在外,像受了惯性作用,从通话中延续到通话后,越来越膨胀,在慕留把车停到食堂门口的时候才悄悄破裂。

“你进去等我,我去停车。”他侧过脸瞧着她,话音冷淡。

杨枝撑伞下车,呼吸了几口雨天的潮湿空气,干脆等在了外面。

五分钟后,杨枝才看到慕留举着把黑伞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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