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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太晒,白天太白, 杨枝想起了他们的上一次见面。
慕留先朝杨枝招了手。
她本来走得很快, 牛仔裤的裤腿被她甩得一晃一晃,可能是看见了他, 步速忽然就减慢了。
他想让她快点走过来,于是又招了招手。
杨枝站到慕留旁边,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慕留扬起嘴角, 问话稀松平常:“从哪里过来?”
“从家里, 你刚开完会吗?”
“对,听了一整天,好累。”
慕留说着话,视线在杨枝的脸上一寸一寸地移动。
她一点妆也没带, 五官比从前立体了,但是变化不大, 看上去和她高中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散下来的及肩黑发。
“你剪头发了?”慕留问道。
杨枝一顿,把右侧的头发抿到耳后,“对,前两天剪的,有点长了。”
慕留点点头,“很好看。”
“谢谢,”杨枝听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客套,只尽着自己的地主之谊,“你看菜单了吗?想点什么?”
慕留把手中的菜单给她,“想好了,二两素椒杂酱面,一份钟水饺。”
“好,你喝什么?”
“水就行。”
两个人排了十来分钟的队,在店里坐下了。
慕留跟杨枝聊东聊西,对程唯的礼物绝口不提。
杨枝想过开口向慕留拿礼物,可是她转念一想,这顿饭是她请他,菜都没上,她就找他要东西,好像不合适。
她决定吃完饭再说。
慕留端起瓶子,往两个玻璃杯里倒水,“实习还好吗?”
“还不错,部门的同事都很好,会问我有没有困难。”
“那就好,同事都是哪国人?”
杨枝掰着手指头,“有两个法国人,一个英国人,一个巴西人,一个喀麦隆的人,一个西班牙人,还有我。”
慕留把一杯水放着她面前,“大家都说英语?”
“工作的时候说英语,私下聊天的时候看组,我这个组说法语比较多,所以还在适应。”
“会越来越好的,”慕留转了下自己的杯子,“纽约玩得怎么样?”
杨枝没想到慕留会问这个,怔了一下。
“挺好的,很喜欢纽约,和我刚到巴黎的时候有点像,每天都想出去玩,不想在家里待着。”
“嗯,纽约能玩的地方还是挺多的,”慕留像是在安慰她,“不过程唯那几天确实在很认真地准备面试,有的时候凌晨两点还在餐桌上坐着。”
杨枝并不在乎这个。
“你怎么不问我见没见到江珠?”
慕留笑道:“她又不待见我,我为什么要问她?”
杨枝闭着嘴,一声不响地盯着他看。
慕留像败下阵来,开口问道:“所以你见没见到江珠?”
“见到了,住在她家,”她的眼珠对准了他,“江珠请我吃了很多顿饭。”
慕留一笑,点了点头,“那挺好的。”
杨枝和慕留点了一样的面,一人捧着一个蓝色花纹大瓷碗,碗里是搅拌均匀的细面和肉臊,点缀着几颗绿豇豆,慕留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杨枝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豪感,“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
后面的几口,慕留都吃得细嚼慢咽,不知道在品什么,连话都不说了。
“……也不用吃得这么投入吧。”
慕留喝了口水,讲出了他的结论:“没吃出什么很特别的香料,感觉在家里也能做。”
杨枝:“哦。”
慕留回头扫了一眼。
厨房是开放式的,师傅就在收银台后面煮面。
他转回来,“待会儿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人比跑完数据还开心。
杨枝看看碗里的素椒面,再看看准备偷师学艺的慕留,一些久远的片段突然涌上眼前,她笑出声了。
“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杨枝问他,“你这几天有去哪里玩吗?”
“还没有,明天逛一逛。”
“那你后天就回去了?”
慕留轻哼了一声,“这么想让我走?”
“……就是问一下。”
“后天不走。”
但是又不说哪一天走。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慕留用纸巾擦擦嘴,问着还在吃的杨枝:“一会儿陪我在巴黎遛一遛?”
“你想去哪里?”
“你上次说有个地方和波士顿很像。”
就这一个晚上,不如一了百了,杨枝应下来,“好。”
杨枝站在收银台付款,收银台旁边摆着一个小托盘,里面放着很多糖果,顾客买单之后可以自取。
慕留本要观摩师傅做饭,却被糖果吸引了注意力。
一个个单独包装的圆圈薄荷糖,包装上还写着中文,一看就是从国内运过来的。
就是他出国之前吃的那个糖。
他拿了两颗。
杨枝迈下一级台阶,从拥挤的室内餐馆走到了开阔的马路上,耳畔心头都安静了不少。
慕留跟在她后面,“咱俩怎么去?”
“坐地铁。”
但是在这之前,她要先把正事办了。
杨枝站在路边,对慕留说道:“你先把程唯的东西给我吧。”
慕留动作一滞,双唇微张,“对不起,我把它忘在酒店了。”
嘴上很抱歉,帅气的脸上没有半点悔过之心。
杨枝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底隐约酝酿着恼意。
“你明天有空吗?我明天带给你,”慕留把手里的薄荷糖递给她,“你别生气。”
杨枝吐出两个字:“不要。”
“明天一定给你。”慕留向她保证。
杨枝撇过脑袋,看也不看他。
她猜到过这个可能性,在她看来微乎其微。
可慕留居然真的做得出来。
“我要回家了。”杨枝说道。
慕留抓住了她的胳膊,只用了三分力,只为了不让她走。
“你刚才说了,要带我去河边。”
“你都没带东西,我为什么要带你去河边?”
“那就在街上随便走走。”
“不走。”
“那你陪我去趟超市。”
“不去。”
“那现在有没有博物馆开门?”
“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看的电影?”
“没有。”
慕留提出一个,杨枝否决一个,慕留绞尽脑汁,最后看着杨枝的发梢,口不择言道:“那你带我去剪头发。”
这一次,杨枝瞧着他,没出声。
没出声就代表有希望。
果然,杨枝有了说“不”以外的动作。
她找出手机,打开了微信,“我问问。”
片刻之后,杨枝收到了理发师的回信,“师傅说他正好有空。”
慕留不担心杨枝生不生气了,他现在有点担心自己的头发。
两个人从地铁站出来,看着地图,在一扇狭窄的公寓门前停下了。
杨枝按密码,推开门,走进了一条昏暗又狭长的走廊,墙壁密不透风,尽头是一扇铁栅栏,和门外的繁华街道好似两个世界。
慕留跟在杨枝后面,吞了下嗓子,“……杨枝,你要把我关起来啊?”
杨枝还在气头上,“对,给你剃寸头,剃完直接进监狱。”
“那你给我安排一间干净一点的,网速好一点的。”
“闭嘴。”
杨枝在铁栅栏跟前又按了一次密码,走进了逼仄的旋转楼梯,头顶灯光惨白,台阶凹凸不平,木头嘎吱嘎吱,摇摇欲坠。
慕留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到这么神奇的地方,他左瞧瞧右看看,一只胳膊搭住了栏杆,虚虚地把杨枝护在了身前。
杨枝上到四楼,敲开了一间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