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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了下眼睛,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您好。”
刘明亮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医院遇到容镜。
那天他和妻子弟弟从长华街离开,准备过路口时,一辆面包车跟发了疯似的撞了上来。隔着挡风玻璃,刘明亮都能瞧见司机惊恐的表情。
他本人运气不错,可妻子却被撞断了小腿,无奈之下只能暂缓了前往邢潭寻找女儿的计划。
巧合的是,妻子所住病房的另一位病人在听说他们为了找女儿去找了算命先生以后,立刻问:“那你们怎么不去找那个叫容镜的大师?他才厉害呢。”
刘明亮将原因告知,对方却道:“那你们俩现在还得在雁城停留一阵,可以每天去排排队嘛。我家里有个亲戚找那位容大师算过,容大师说他要升职,没过两天他就真的升职了,他可牛了。”
刘明亮听得心动。
尤其是那病人多加了一句:“不是我胡说八道哦,你们找的那个曹大师,就是个半吊子。”
刘明亮面色微怔,有些不信地反问:“不会吧?他都说出我们从康山来了。”
病人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指了指他妻子放在一旁的手拎袋。
手拎袋有点像月饼的包装盒,正面写着德如糕点,而‘德如糕点’四个字的下方则是明明白白的一行小字:康山特产。
病人道:“说得好听点叫半吊子,说得难听点就是骗子,但出来行走江湖嘛,总得有点眼力见对不对?”
话说到这份上,刘明亮的脸色顿时白了起来。
没错,那天他和妻子前往长华街的时候,的的确确拎着这么个手拎袋。这是他们路过康山的时候,在寻人群认识的一个网友送给他们的特产,那位网友运气好,孩子丢了以后,群友提供了不少信息线索给警方,所以仅是三个月后就找回了孩子。
因此,每次有群友路过康山并做停留,他都会准备一些适合路上吃的糕点送给群友。
想明白这一点,刘明亮对曹震的卦象已然有了浓浓的怀疑。
那病友见他脸色白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赶紧道:“你别愣着了,你老婆这边有护士看着呢,你再去长华街试试运气。”
刘明亮慌乱应声,跑出病房的时候竟然被平地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打了车,匆匆来到长华街,但令他感到命运不公甚至于绝望的是,容镜的小摊前空无一人。
隔壁卖鲜榨橙汁的年轻老板见到他,便对他说:“你来找容大师吗?他今天不过来,明天才来。”
刘明亮连着两回来找容镜都以失望告终,一时之间情绪都有些崩溃,嘭得一声坐在地上,捂着脸深吸了两口气。见他这副模样,莫景同被吓到,赶紧上前问他:“你有没有事啊?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刘明亮摇着头,有些哽咽道:“我没事,我就是想找容大师。”
莫景同看他实在可怜,正欲安抚,刘明亮的手机来电铃声先响了起来。
看到妻子打来的电话,他努力维持住了情绪,和莫景同说了声谢谢便赶回了医院。
却万万没想到,没在长华街碰到的人,竟然在医院遇到了。
他先前才感慨命运不公,如今却又觉得命运可能还是在眷顾他的。
在容镜的一声“你好”之后,他嘴唇蠕动,浑身因为激动而颤抖,竟然嘭得一声跪在了容镜的面前。骤然瞧见这一幕,容镜被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扶起来,也有点紧张:“您有话好好说,别跪我。”
他就是一只小僵尸,又不是祖师爷,哪能让人跪。
激动的情绪还未被克制住,刘明亮粗糙的手指紧紧握着容镜的手臂,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见状,容镜环视了一下四周,将他扶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坐下,随后轻声问:“您是不是有事想找我帮忙?如果是的话,不用着急,我等你。”
然后给崔林山回了个电话,说自己遇到了一点事情,让他稍等一下。
崔林山自然没有拒绝。
过了足足五分钟,刘明亮缓过神来,他用手抹了把脸,冲容镜露出抱歉的笑容:“实在不好意思,我就是见到大师您有点太激动了,我昨天和今天都去长华街找您了……我女儿丢了十一年,他们都说你算卦灵验得很,所以我想让您帮忙算一卦,看看我女儿在哪儿。”
“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找我算卦可能会贵一点。”容镜提醒。
“我知道,我都知道,五百一卦。”
“那行,您跟我上楼吧,我的兆龟和铜钱都在住院部病房里。”他就是单纯下来逛逛,背包还留在王水嫣的病房里。
“好,好,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别客气。”容镜被他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赶紧扶着人进了电梯。
但就在电梯大门关闭的刹那,有人在门外喊道:“等一下!”
容镜下意识按下开门按键,紧接着一道人影跑了进来,那人擦了擦满头的汗水,正要回头说谢,却看到了容镜身旁的刘明亮,愣了一下,继而喊了声:“大哥?”
刘明亮也有些意外:“阿炜?你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工作吗?”
阿炜摆摆手:“这不是担心嫂子吗?”
随后视线往刘明亮的身侧看去,颇有几分惊讶:“这位是……容大师?”
“对,”刘明亮这会儿情绪已经彻底恢复,连忙对阿炜说了今天的事,“你嫂子的病友说那个曹震曹大师可能是个骗子,让我再找容大师给算算,没想到在医院门口跟容大师碰上了,容大师现在已经答应给我们算一卦了。”
阿炜闻言,一边气自己被骗,一边抬起眼冲容镜道:“容大师,那我侄女的下落就靠你了。”
容镜却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才问:“你也在帮着找你侄女?”
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吴炜望着容镜那张年轻略显稚嫩的脸,想要挪开视线,但对方漆黑的眼眸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吸食进去。
他额间的汗原本已被擦拭干净,此刻竟又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半晌,他才压下疯狂跳动的心脏,牵强扯了扯嘴唇,笑了一声:“我是我大哥的弟弟,我侄女儿的叔叔,我帮着找孩子不是很正常吗?容大师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年纪小不太会说话,就是单纯问问而已。”容镜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转开,又在对方的肩膀处顿了一秒,才缓缓收回。
“这样啊,”吴炜又笑了一声,顺势而说,“容大师看上去像个高中生,大学毕业了吗?”
“没上学。”容镜给出回答的同时,电梯叮咚一声提醒已抵达按键楼层,容镜先一步走出电梯,回头看向站在一块的吴明亮和吴炜,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房间,“在那边。”
吴明亮现在就想着容镜赶紧帮忙算算女儿在哪儿,听到这话迫不及待地迈着大步跟着走了过去。
但吴炜的脚步却顿了顿,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跟上去,笑着问:“容大师今儿怎么在医院里,是身体不舒服吗?”
容镜:“不是,有个客户患有离魂症,今天来给她引魂。”
离魂症?引魂?
吴炜眯了眯眼睛,像是抓住了容镜的把柄:“还有这么玄乎的事情?容大师,恕我直言,刚才我哥说先前我们找的曹大师多半是个骗子,不会您也是忽悠我们的吧?”
这话听着实在没什么礼貌,语气也不大好,吴明亮急得用力拽了下弟弟的手臂,连忙呵斥:“阿炜,怎么说话的?”
继而又对容镜道歉:“容大师,我弟弟就是被骗了所以有些担心,没有故意冒犯你的意思。”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程璞玉飘在容镜的身旁冷哼道。
容镜也觉得。
不过故不故意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他冲吴明亮笑了一下,少年的笑容干净又明媚,就像是昏暗天空中出现的一轮圆日,很容易温暖旁人,他说:“没关系,不信我们这行的人多得很。”
说话间,几人与两名护士擦肩而过。
护士们正在聊天。
“太神奇了,908房的病人竟然真的醒了!”
“是啊,听说那病人都昏迷一周了,那男的还特地带着老婆跑了国内好几个有名的大医院,得到的检查报告和我们医院差不多,结果今天来了个什么大师一做法,人就真的醒过来了?”
“听说是近期在网上很有名的大师,好像叫容镜吧——”
话刚落,说话的护士便敏锐地察觉到眼角余光中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她顿时止住了话题,然后抬起眼眸朝着那道吸引她的人影看去,当即惊讶出声:“容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