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邪27(1 / 2)
深夜,一条黑影溜进了公社兽医站。又是深夜,一条黑影出现在刘汉堡村的井台上。这是刘汉堡村的人们赖以活命和繁衍生息的唯一的一眼井。井台周围的草丛里有蛐蛐在求偶,它们的鸣叫绝不亚于刘汉堡村人们嘴上的骚话。
一只到了秋天仍在叫春的猫“嗖”的从井台边窜过,把井台上的黑影吓得一哆嗦,与此同时响起了玻璃爆碎的响声。黑影赶紧蹲下身去,伸手摸索着捡净玻璃碎片。
“唉哟——”黑影呻吟了一声,可能他的手被划破了,接着他嘴里发出了叫驴的叫声。这一声驴叫立刻得到全村毛驴的热烈响应,雄性合唱开始了,一场气壮山河、翻江倒海的叫驴大合唱整整折腾了一夜。
第二天,人们在井台上发现了血迹,想起了昨夜的叫驴大合唱,觉得事有蹊跷,当他们看见不远处有一只死猫,便不觉得井台上的血迹可疑了。
“死了活该!”一个挑水的人双手紧攥井绳,一边提水一边数落那只死猫,
当天,刘汉堡村的人突然集体大中邪,全村除婴儿、懵童之外,村民和知青全都疯魔了。男人的勇武个个都超过了发情的叫驴;同时村子里一连三天阴风惨惨,女人们杀猪般凄厉的哀嚎震颤地府
那些幸运的单身汉们一夜之间全都成了日本人,个个都成了砍椽货,并用当地俗语自我解嘲,闭上眼睛砍椽,爱谁就是谁。那些与男性无缘的女知青和女村民,突然间爱吃黄瓜、茄子和胡萝卜了之类的东西了。大田里几十亩菜地惨遭践踏,风水先生预言的丰收年彻底泡汤。连风水先生惊呼:灾年!灾年!三分天灾,七分人祸!
刘臣乐坏了,因为他是刘汉堡村唯一没有中邪的人。
刘汉堡村的中邪,终于连累到官府了,镇公社的一个头头身受其害,他是头一天到刘汉堡村,他来这里的任务是传达绝密文件。结果,文件愣是没有及时传达,因为他也忍无可忍,一头扎进一个相好的家里,狗爬兔子踹地折腾了整整七天。
七天后,刘汉堡村的人们终于平静下来,中邪的人们一个个有气无力,浑身瘫软,如骟了蛋的绵羊般蔫头蔫脑。萎顿的晦气笼罩全村,男人耷拉着脑袋,精疲力竭。女人披头散发,邋里邋遢。牲畜失去了往日的欢蹦乱跳,象刘汉堡村的人一样萎靡不振。家禽如遭瘟似的,公鸡懒得打鸣,母鸡懒得下蛋。地里的庄稼枯萎颓败,歉收之年已现端倪。天上的太阳不冷不热,早晨蔫头蔫脑地从东山爬起来,晚上蔫头蔫脑地从西坡掉下去。唉,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七分人祸啊。
此刻,唯独刘臣表面看上去一点也不蔫,他不但不蔫,反而精神头儿十足。他放开喉咙唱起了当地的流行小调儿:四大蔫——无根草,笼中鸟,霜打茄子,跑了马的鸟哎——蔫!蔫!蔫!哎嘿哎嘿那个蔫来——;他还会唱另一种版本的四大蔫——兔子挨刀,鼠见猫,斗败的公鸡,累断的腰哎——蔫!蔫!蔫!哎嘿哎嘿那个蔫来——
随着心情的舒畅,发誓身蔫志不蔫的刘臣,感觉到身体好像真的不蔫了,这一重大变化令他欣喜若狂,干活的时候更加卖力,当然唱小调的声音也更加刺耳。
刘臣异乎寻常的旺盛精力,让村里人开始怀疑整个村子中邪与刘臣有关。终于有一天村里队长忍不住问他,
“咱们村的人全都蔫了,偏偏你不蔫,砍椽货,一定是你小子捣的鬼吧?”刘臣面不改色心不跳,他神秘兮兮凑近队长的耳边,故做亲亲热热地说,
“队长,咱村中邪的头一天夜里,我爬起来撒尿,刚走出大门,队长,你猜我看见什么啦?”
“你看见什么了?”队长心里很得意,怎么样,我早就断定咱村中邪,跟你这个砍椽货有关,没跑了吧,让我算准了吧。
“队长大人,我的老天爷呀,当时呀,可把我吓坏啦!”刘臣装出一副心惊肉跳的样子说,
“我看月光中走出一个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骑着一匹瘸腿的毛驴。”
“啊?、、、、、、”队长的嘴巴突然张大,一时无法合拢了。 刘臣探头附在队长的耳边继续说:
“月光下,只见那白胡子老头骑着瘸腿的毛驴飘飘悠悠,悠悠飘飘,飘着飘着就飘到了咱们村的井台上。”
“白胡子老头?”
“对,白胡子老头。”
“骑瘸驴?”
“对,骑瘸驴。”
“飘到咱村井台上?”队长被刘臣飘傻了。
“对呀,千真万确,就是井台上,当时我还听见白胡子老头和瘸驴说话来着。”
“说什么了?”队长几乎身临其境了。刘臣使出吃奶的劲忍住笑,两边腮帮子已经开始抽筋了,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好在队长已进入角色,正支楞起耳朵,生怕漏听一个字。于是刘臣接着往下讲,
“我听见白胡子老头说,这方土地远离龙脉,百年来一直阴不盛,阳不刚,你我神仙一场,理应帮一帮这方土地,度一度这里的善男信女。瘸腿毛驴听了白胡子老头的话后点点头,紧接着就象咱村的叫驴一样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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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呢,原来是这样——”队长喃喃着嘟哝了一句,他想起那天夜里的叫驴大合唱。
“什么怪不得?”刘臣笑着问队长。
“我?哦、、、、、、没什么,哎呀,没什么、、、、、、”队长实在不愿在回忆那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叫驴大合唱”的夜晚,他催促刘臣继续往下说。
“队长,不大功夫,白胡子老头就骑着瘸腿毛驴不见了。”刘臣的话头戛然而止。他欲擒故纵,装出转身要走的样子。
“没了?”队长还在等着下文。
“没了。”
“你看见的就这些?” “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