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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香点头,见女君喜欢,她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之色:“女君本来就容易苦夏,要是没些适口的东西吊着,更吃不下东西了。丹榴爱看医书嘛,婢就问她这酸梅汤该怎么改进能更好喝些,新加了甘草、陈皮和干山楂进去,女君觉得滋味如何?”
看着杏香一脸等夸奖的期待表情,翁绿萼笑着夸了几句不错。
丹榴在一旁添了句:“可惜去年做的干桂花不多,要不然添些进去,味道更好呢。”
杏香听了,立刻道:“那今年就多摘些桂花嘛。”她转向翁绿萼,语气微微有些激动,“女君,婢听说豫州虽然也在北边儿,但和咱们雄州不一样,那里的水土风情更养人,到时候您想种些花啊草啊的,岂不是就更方便了?”
翁绿萼莞尔,知道是自己刚刚无意间下流露出的郁闷被她们发现了,她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她并不是为别离而忧愁,而是在思考昨日瑾夫人说的那些话。
瑾夫人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就病了,躲在屋子里不愿见人。连昨日她们为她们临行饯别的家宴,瑾夫人都推说身上不舒服,没有过来。
长辈可以因为自己放不下那份愧疚和羞惭,选择逃避,但翁绿萼不能失礼,在家宴开始前特地去了一趟万合堂。
她本以为这一次又会是在门口点个卯,叮嘱刘嬷嬷几句话便罢了,没想到,瑾夫人却让她进去。
刘嬷嬷听到这话时,既是欢喜,又是讶异,她担心老夫人又糊里糊涂地得罪了女君,因此对着翁绿萼格外恭敬:“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舒服,若说了什么糊涂话,女君宽宏大量,不要与老夫人计较才是。”
刘嬷嬷话里的忐忑之意莫名让翁绿萼有些心酸,她点了点头,进了屋。
屋子里一股久未开窗的沉闷味道,夹杂着药汁的苦涩滋味,并不太好闻,但翁绿萼来不及皱眉,就被床榻上那个老态明显的妇人给吓了一跳。
才过去几日而已,瑾夫人就瘦了一大圈,本就瘦长的脸庞几乎连肉都挂不住了,她稍稍动了动嘴,脸上那些皱纹便显得更加深刻。
“你来了。坐吧。”
语气平和。
翁绿萼应了声是,杏香机灵地抬了个八足圆凳放在床前,刘嬷嬷在一旁想要扶着翁绿萼坐下。
翁绿萼侧身避了避,刘嬷嬷年纪也大了,在山上石洞下过了大半夜,听说回来也病了一场,只是瑾夫人这边儿不要旁人伺候,她只得吃了几贴药,强打着精神在瑾夫人跟前伺候。
翁绿萼自然不好意思还要她多受累。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翁氏,说会儿话。”瑾夫人的精神瞧着的确不大好,说这么一句话都要停顿好一会儿,面色虚白,看起来费劲极了。
杏香见刘嬷嬷都转身出去了,心里虽然忐忑,但也只能依着吩咐去到屋外等候。
‘嘎吱’一声,雕刻着六合长春的门被关上,瑾夫人抬起眼,看向端坐在一旁,风神闲雅的小妇人。
她的确生得很美,也很聪明,笼络住了奉谦和月娘她们,彻底在君侯府上站稳了脚跟。
而她,明明是君侯府上最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如今却落魄到连儿女都不敢相见的地步。
瑾夫人心下悲凉,但她又切切实实地明白,这回不能怪别人,都是她自个儿做下了错事,一环接一环,让一双儿女对她失望,慢慢离心。
自然了,她
的这些心里话是不可能对着翁氏女这么一个外姓的媳妇儿袒露的,她点头让她进来,也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给你的。拿着吧。”
瑾夫人那双养尊处优多年的手也没能逃过她这几日心境变化后衰老的痕迹,那只桦木百宝嵌玉堂富贵盖盒在她手中显得格外华丽。
翁绿萼双手接过,盒身上就镶嵌了青金石、珍珠母、孔雀石等各种宝石,里边儿放着的东西估摸着也分量不轻,她抱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
瑾夫人靠在隐囊上,一双狭长的眼睛望着深棕色地宝相花纹织锦帐子下垂下的香囊,语气平淡:“里面是萧家每任主母的印信,还有一只翡翠镯,传下来的年岁久了,也算是个稀罕东西。你留着吧,瞧得上就戴着。”
紧接着,她语气又变得不耐烦起来:“行了,出去吧,我头疼得慌。”
瑾夫人的脾气变得更古怪了,瑾夫人只得颔首,说了几句请她顾惜身体、好好休息的话,便起身离开。
瑾夫人看着那道年轻、袅娜的身影,在她打开门,走出去之前,忽然又道:“好好与奉谦过日子。”
“我这个当娘的,不知道怎么对他好。只能劳你多费些心。”
她语速放得有些慢,显然,对于瑾夫人来说,要对素来不喜的儿媳妇说这种近乎于服软的真心话,有些困难。
翁绿萼回头,对着她露出一个微笑,语气轻柔却坚定:“这是自然。夫人请放心吧。”
说完,她跨出门槛,对着站在一旁的刘嬷嬷微微颔首,便带着杏香回了中衡院。
盒子里的东西,她一时忙忘了,还没来得及拆开来看。
思绪渐渐回笼,翁绿萼让杏香把那个匣子找出来给她。
女君叮嘱过要将这个匣子很重要,不能放在其他行李箱笼里,因此杏香很快就从车舆角落里的箱笼里拿了出来,看着盒子外壁彩绘的绶带鸟图案,笑道:“连这匣子都设计得如此精妙,不知道里边儿装着的宝贝该有多贵重。”
翁绿萼这回没再犹豫,咔哒一声,打开了它。
里边儿垫了厚厚一层柔软红绸,上面静静放着两样东西。
萧氏主母的印信,还有一只水头极好,翠色欲滴的玉镯。
饶是跟着女君长大,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杏香和丹榴都忍不住为那只翡翠镯的成色而惊艳。
杏香知道,这匣子是瑾夫人交给女君的,这是不是说明,这些东西是她对女君的认可?
想到这里,杏香不由得面露喜色:“女君,这样好看的镯子,您快戴上试试吧。”
丹榴一脸严肃地接过翡翠镯,在翁绿萼伸出的那只手上拢上一层轻薄丝绢,再套上镯子,轻轻一扯,素手翠镯,美得不可方物。
“好看吗?”翁绿萼举起手自己看了看,这只镯子绿得通透,翠意饱满,饶是从前她并不喜欢翡翠,也不得承认这只翡翠镯有着让世间大多数女郎都为之着迷的美丽。
杏香和丹榴连连点头,接着又促狭道:“婢说了不算,待会儿女君去问君侯吧。”
翁绿萼轻轻嗔了她们一眼,摩挲着微凉的镯子,想着萧持可能会有的反应,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
待到天色将晚,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驿站,门前挂着两盏灯笼,在昏黄暮色中显得格外瞩目。
张翼前去询问,见驿站内空房众多,将将可以容纳下他们一行人,回去禀报之后,萧持示意大家就地停下,在驿站内休息一晚再继续动身北上。
萧持翻身下马,觑了一眼还赖在原地不走,想吃绝世美味小糖块的挟翼,径直走向那辆马车。
“绿萼?”
听到外面的动静,杏香连忙打帘推门,想要扶女君下马车。
萧持却先她一步,向翁绿萼伸出了手:“我扶你下去。”
杏香在一旁悄悄撇嘴,知道君侯殷勤了,有他在女君身边,她倒是可以落得清闲。
他伸过来的手掌掌纹清晰,带着常年握剑持刀的茧意。
麦色肌肤下青筋若隐若现,游动着却仍能着蓄势待发的力量,让人不禁发散地想,等这阵力量爆发之后,又是何等的惊人。
她当然知道这双手有多可恶。
翁绿萼不再犹豫,将手递给他,下一瞬,耐心等到猎物乖乖上钩的男人握紧了那只柔荑,另一只手落在她后腰,一使力,她的双足就重又踏上这片土地。
“累了没有?”
就着揽住她腰肢的亲昵姿势,萧持带着人往驿站走去。
翁绿萼拍他的手,可惜这人皮厚,不怕疼,握在她腰间的手就是不肯落下去,她也就随他去了。
“我坐在马车里有什么累的。”翁绿萼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倒是夫君在外骑马,一身尘土,脸皮瞧着又厚了两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