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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钰的心情很复杂。
但凡学过历史的都知道,自古以来摄政王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被灭族鞭尸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爹才二十五岁,激情满满的精神小伙儿,搁现代来说那就是打了满腔鸡血,且事业攀上高峰的创业青年,这时候劝爹隐退,先不说走到这一步退不退得下来,就是爹他自己也绝无可能有这个心。
心里担忧,周锦钰却没有多嘴。
他能明白的,爹比他更清楚,他相信历史上那些做过摄政王的大人物也非不懂什么叫前车之鉴,可没有执掌过乾坤的人如何能知道身在其中的人是什么感受呢。
呃……其实就是,周锦钰有自知之明,明白说也白说,爹能被他指挥才怪。
他当下能做的就是相信爹,理解爹,别给他添麻烦找不痛快。
“爹,爹,快快,浮子动了。”周锦钰压着激动急声催促。
“嘘——别急,还在试探,没咬实钩子。”
夕阳下,亭亭如盖的碧荷深处,露出小船一角,任谁也想不到此时周二郎还有闲情陪着儿子钓鱼。
鱼浮晃荡几下,猛地下沉,周二郎把钓竿儿交到周锦钰手上,握着儿子的手微微用力,向上一提,一条巴掌长的小鱼被钓了上来。
“爹,好像是条小鲫鱼,回家我们做鲫鱼豆腐汤。”周锦钰歪头咧着小嘴儿乐,可爱得很,周二郎摘了一片荷叶扣在了他头顶的小斗笠上。
胡安撑着船,心里暗自偷笑,实话说,老爷这半吊子的钓鱼技术也就是唬弄唬弄小少爷这种啥都不懂的。
这都钓了多半天了,那怕算上刚钓上来的这条,旁边儿水桶里统共也就两条小鱼儿,做个鱼汤,也就刚够他们爷儿俩喝。
钓上一条如此不易,这小少爷能不激动嘛。
他正想着,就听周锦钰道:“爹,你真厉害,钰哥儿平日里都没见过你钓鱼,第一次钓我们就收获这么多”
胡安:“……”
周二郎脸上带着几分回忆,“这是爹第二次钓鱼,第一次是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同你大伯和姑姑钓过一次。”
“不过鱼没钓上来,倒是钓上个老鳖精来。”周二郎笑。
胡安:“……”
周锦钰眨着大眼睛,“真的呀爹,那你们运气可太好了。”
小孩儿的眼珠像是淬过水的黑宝石一样明亮清澈,周二郎突然发现自己儿子的眼睛好像开始由圆变长,鼻子好像也有了变化,身上有了越来越多和他更相像的特征。
真的是不知不觉在悄悄长大,周二郎既期待,又不想要儿子太快长大。
他再一次抛了鱼钩下去。
刘三儿给精心调制的鱼饵儿他没有用,就只用了简单的蚯蚓,他其实内心极为讨厌虫子,尤其是蚯蚓这种滑腻恶心的虫子,看见甚至想吐。
但他仍旧极为淡定从容的从小罐子里捏起蠕动的蚯蚓,仔细地穿在鱼钩上,因为这才是对待“饵”的正确态度。
刚才胡安寻摸来寻摸去,无非是在找适合垂钓之处,他岂能看不出来,但他的目的不在于钓鱼。
他要通过钓鱼的过程让儿子明白“钓”字的精髓唯有耐心二字,鱼儿上钩之前,你必须要耐得住寂寞。
周锦钰知道爹这一杆子下去,到鱼儿上钩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闲得无聊,想要脱了鞋袜,把脚伸水里玩儿。
周二郎手在水里划拉了两下,现在已经进入伏天,又晒了半晌午的阳光,水温并不很凉,周二郎给儿子脱了鞋袜,自己也一道脱掉下水。
别说,把脚伸入微微泛着一点点凉意的水中,确实惬意舒爽。
怕周锦钰掉水里,周二郎一只手虚扶着儿子,一只手握着钓竿,周锦钰手里握着个莲蓬,从里面扣出莲子来吃。
新鲜的莲子,清甜中又似乎带着一点儿微苦,比单纯的甜又别有一番风味。
周锦钰尝着味道不错,他自己吃一颗,给周二郎吃一颗。
吃着莲子赏着荷,垂钓,戏水;微风拂面,坐看天边晚霞满天,当真是不亦乐乎。
比之前两次,第三条鱼来得似乎格外快,周二郎感觉着手上杆子被拉动的力度,估摸着这次很可能是个大家伙,便仍旧让儿子起杆,他在旁边辅助。
哗啦!一声。
一尺多长的大鲤鱼被带出水面。
“爹,大鱼!”周锦钰惊叫出声。
周二郎笑道:“运气不错。”
胡安:“……”
周二郎把鱼杆交给胡安,不允许儿子继续光着脚丫子,要给穿上,周锦钰不乐意,“爹,我还没过瘾呢,又没一直在水里泡着脚,不碍事的。”
周二郎不惯着他,一边给擦干脚上的水分一边道:“碍事不碍事,爹比你清楚,想玩儿,又不是没有下一次。”
周锦钰反驳道:“来多少次,还不一样不让人尽兴。”
周二郎捏了一下他小耳朵,“不尽兴就对了,下次还会想着,一直有兴趣。”
“倘若一次玩儿腻歪,下次不就没意思了。”
“爹,你就强词夺理吧。”周锦钰白了周二郎一眼。
周二郎就笑,吩咐胡安开船往岸边划,出来的时间不短了。
周锦钰确实不高兴,倒不是他任性,主要是这样事儿累积得多了,虽然知道周二郎是为他好,但也会有逆反。
周二郎小声哄着说好话,又给儿子道了谦,说是担心儿子着凉受罪,小心些总没坏处。
周锦钰默默拿起鞋袜往脚上套。
看儿子乖巧听话的模样,周二郎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他想着:再大些,孩子再大些,身子骨再壮实些,他肯定就不会这样管着了。
周锦钰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周二郎带他采摘莲蓬,没多一会儿就把这茬过去了,父子俩有说有笑起来。
周二郎问儿子要不要采荷花回去,周锦钰说府里有荷花,就不摘外面的了。
到了岸边,上到自家马车上,周二郎又就钓到的三条鱼该怎么个吃法,询问起儿子的意见来。
周锦钰兴致勃勃得说鲫鱼做汤肯定是最鲜,大黑鱼可以红烧着吃,越说越兴起,大眼睛里带着光。
周二郎见儿子注意力彻底转移,边点头边赞赏,说晚上就让厨房这般做,让全家都尝尝他们爷儿俩今天的劳动成果。
回到家中,周二郎吩咐厨房今天晚上这三条鱼务必按照周锦钰的说法,做得好吃些。
老爷亲口吩咐,厨房里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只是这鲫鱼以及鲤鱼都是河鲜中的下品,若想做出不凡来,并不容易。
不容易是真,但少爷吃高兴了,老爷真金白银的赏赐也是真。
有赏赐就有动力。
厨子用心,再加上自己钓的鱼从心里上就觉得香,周锦钰晚饭吃得极为开心,小脸红扑扑的,周二郎赏了厨房几人银钱,皆大欢喜。
与此同时,周二郎让人查的有关二皇子早产一事,亦有了眉目。
这样死一般的沉寂,安静到让人心里发怵。
一阵风吹起明黄色的帷幔,帘子后有拉风箱似的粗喘声传出。
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瘆人。
“来人呀,来人,翻身,朕要翻身……”
永和帝嘴唇干裂起皮,面色苍白如纸。
他仰躺在龙榻上,想要翻一翻身都困难无比。
喉腔里断断续续喘着粗气。
他费力抬了抬胳膊,又无力垂下,歇了一会儿,又开始叫唤。
苟延残喘,他哪还有半分九五至尊的威风,自然也无需再怕他。
近前伺候的小太监面无表情杵在他床前不远处,任他如何□□哀嚎,像块石头墩子一样,纹丝不动。
他可不会随便动他,动一动,他若疼了,指不定又要治罪。
自打永和帝病重卧床,几乎每天都有宫女和太监因为伺候不周,被他重罚,在他身前伺候的人无不战战兢兢,精神高度紧张。
若是惹怒了他,运气好些,赶上周大人在,还能留下一条性命;运气差点儿,一顿板子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他们盼着永和帝驾崩不是一天两天了。
哗啦,珠帘晃动,魏伦从外面走进来。
小太监不敢怠慢,忙站起身躬身行礼,魏伦摆摆手,小太监应声退下。
看到魏伦进来,永和帝突然激动起来,面目狰狞,对着魏伦怒目而视,“你——,你这个背主的狗奴才,不得,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