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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弈走到他的身边,“公子……”
陈泽抬头,明月高悬,他喃喃,“玄弈,这世道我真的不喜欢。”
直到沈玉竹回到客栈,脑子里还在想陈泽说的那段经历。
叛民……那时候的陈泽想不明白,但沈玉竹却是明白的。
因为东夷住着的,都是一群极容易谋逆的人。
罪犯、流民、无处可去之人,这对朝廷而言都是一群不安分的百姓。
于是他们索性先给这些人打上叛民的由头,这样就能粉饰他们对东夷做出的种种暴行。
在前世的时候,沈玉竹身处深宫,他也曾如陈泽那样以为,天下都如同繁华的京城的那般,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他以为父皇治理下的国家和平安定,以为那些不幸都是虎视眈眈的四境带来的。
可原来不是这样啊,根本就是反了。
沈玉竹坐在椅子上发呆,手里捧着的热茶早已凉透。
拓跋苍木忍不住伸手给他将茶杯拿走,“殿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在想今日陈泽说的那些事。”沈玉竹缓缓眨了眨眼。
拓跋苍木看到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猜到了他在想陈泽说的那些话。
“殿下,陈泽那些话都是故意说与你听的,他知道你会在意,所以说出这些话想要扰乱你的心神。”
“可是确有此事,不是么?”沈玉竹眉头微蹙,“他们这样做是在逼着东夷谋反。”
东夷一旦谋反,朝廷便有了除掉叛民的理由,而这件事,很有可能会让与东夷邻近的北狄去做。
这样不止可以除掉东夷这个隐患,还能使实力最强的北狄元气大伤。
沈玉竹越想越心惊,朝廷还真是计谋深远,可这些真的是他记忆中那位和蔼的父皇做的吗?
沈玉竹蹙起的眉头被拓跋苍木用手指抚平。
陈泽的目的他再清楚不过,无非是发现他不好拉拢便打算从殿下身上下功夫。
对于陈泽利用了沈玉竹的良善这点,拓跋苍木很生气。
但看到沈玉竹如此真心实意为东夷忧心的样子,拓跋苍木又有些心软。
他的殿下太过善良,若是没有他在身边护着该怎么办。
“不必忧心,现在陈泽需要做的只是治理好东夷,至于其他,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拓跋苍木抚过沈玉竹眉心的指尖滑落到他的脸颊边。
“只要陈泽治理得当,东夷成为一个人人都向往的自由之地,那时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愿意过来,久而久之,放逐之地的名声不攻自破。”
沈玉竹仰头看他,黑眸在烛火下亮晶晶的,“拓跋苍木,你是打算帮陈泽了吗?”
拓跋苍木眼底滑过一抹嫌弃之色,他原本是不打算搭理陈泽的。
但奈何若是他不管,沈玉竹就会一直为此烦恼,他知道自家殿下聪明,但有些事只有统领过一方的人才知该如何做。
若是沈玉竹整日为东夷这点事担忧,劳心劳力,折损了寿命怎么办?
“嗯。”拓跋苍木收回滑过对方脸颊的手指,细腻的触感还残留在指腹,让人不由得心猿意马。
看到沈玉竹脸上的笑意,他心里还是不大痛快,出口的话语也颇有些拈酸的意味。
“我帮了他,殿下很开心吗?”
沈玉竹摇头失笑,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是为了你愿意帮陈泽开心,我是因为你。”
“因为我?”拓跋苍木难得茫然,这是何意?
“以往我总觉得你似乎只在意北狄,但对北狄更多的也是报恩与责任。”
沈玉竹犹豫片刻,还是坦然地看向拓跋苍木,“你好像并不在乎北狄之外的人和事,我有些……担心你。”
他一直觉得拓跋苍木与这世间的联系太少。
他想让拓跋苍木能多几分人情味,对世间多一些留念。
拓跋苍木的侧脸藏匿在烛火照不到的阴暗处。
连他也没发现,他看向沈玉竹的眼神专注温柔到不可思议。
殿下果然是笨蛋,他现在分明也不在乎,他只是有了想要在乎的人。
他对这世间唯一的留念,他多愁善感的柔弱妻子。
他想将对方拆骨入腹犹觉得不满足,他不想要殿下的怜惜了,他想要更珍贵的东西。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神情轻松地笑了笑,像匍匐在主人脚边的乖顺猛虎。
拓跋苍木心念一动,答非所问,“殿下,我能抱你一下吗?”
他快忍不住了。
第32章 凶犬
前世的沈玉竹一直生活在皇宫中,自从他的母妃在他八岁因病去世后,沈玉竹就变得越发孤独起来。
柳青不懂他心中所想,只能在生活上关心他。
大部分时候沈玉竹都是一个人默默呆在一处。
没有人知道,等待死亡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没有希望,也不知何时就会从这世间消失。
曾经的沈玉竹很怕与人相识,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是会与别人分开的,他不希望他会因为注定的分别感到悲伤。
再后来,他喜欢上了养小动物。
小动物有些是他在宫里捡到的受伤鸟雀,也有些是柳青偷偷托人出宫替他买来的兔子。
它们会全身心的依赖的沈玉竹,每当这个时候,沈玉竹才会有种自己是被需要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因为被需要而存在的感觉。
而现在,沈玉竹仰头看着面前的拓跋苍木,奇异的,他从对方身上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被需要感。
明明拓跋苍木并不是只能依赖他的小动物。
不仅如此,对方充满着沈玉竹所向往的那种蓬勃的生命活力,是沈玉竹很想成为的那种可以肆无忌惮活着的人。
想到拓跋苍木说的话,抱一下……吗?
沈玉竹的眼睫轻颤,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明明这家伙发病的时候,他们已经抱过很多次了。
若是拓跋苍木和以往一样动作自然的直接抱过来,沈玉竹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他这样问,就好像为这个举动蒙上了另一种色彩。
况且拓跋苍木这样问,又是希望他怎么答呢?
好、可以、嗯。
沈玉竹眼里浮现出狡黠的光,“不可以。”
他看见拓跋苍木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想笑又忍住了。
拓跋苍木自然看得出来沈玉竹是在捉弄他,他配合地松垮下肩膀,“我头有些疼。”
“怎么突然又疼了?”
沈玉竹想要从躺椅上起身时,肩膀被人用手抵住,拓跋苍木覆身而上,将头抵在他的颈窝。
“不知道,就是有些疼。”
若说以往还能算是犯病时对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现在的拓跋苍木就是纯粹的耍无赖了。
他能借着病症从沈玉竹这里偷得一点温度,是不是就不该再奢求别的?
从很早之前拓跋苍木就知道,他虽强大,但也只有一条命,在刀尖火海中走时,他也早在心里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就连见到沈玉竹之后,他也是打算为对方铺好后路,万一他不在了,也可以护住对方,他知道沈玉竹是无辜的,他不会伤害无辜之人。
他原本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拓跋苍木忘了,他能安排布置好一切,却把唯一的变数下意识排除在外,那唯一的变数就是他自己。
他的殿下实在太过温柔,哪里都很好。不会害怕他状若癫狂的模样,还会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担忧。
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好。
拓跋苍木将鼻尖浸入沈玉竹身上浅淡的香气中,那就是殿下无论对谁都是这般好。
比如那位跟随沈玉竹多年的侍女柳青、北狄的族人,甚至就连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能得到他的善意。
他的殿下身上有一种魔力,总能轻而易举得到那些人信任与喜爱。
拓跋苍木想到与陈泽的会面。
他那时不止是因为陈泽握了沈玉竹的手而不悦,更多的是他看见了陈泽面对沈玉竹时眼中热切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