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 2)
他稍微侧着脑袋,和旁边的女生说悄悄话,两人中间摆着一摞纸,大概就是他中午拿回来的那一摞。
陈琢跟她普及过这个女生,叫宋乔凌,是一中初中部的年级第一,和慕留一起去美国参加了夏令营,分在了二班。
虽然和杨枝同为高一新生,但慕留和宋乔凌已经是主席团的成员了,杨枝一开始还有点想不通,在屋子里看到几个自信外向的一中初中生以后,也就见怪不怪了。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他好像和很多女生都关系不错。
难怪是未解之谜。
杨枝像是进了一个自己不该进的地方,她捱了九十分钟,第一个溜出了会议室,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呐,”学术总监讲得口干舌燥,现在更是痛心疾首,“这是谁,跑得这么毫无留恋??”
慕留的眼睛往门口扫了一下,笑嘻嘻地说道:“学姐,你讲得太快,把人给吓跑了。”
一整顿晚饭,陈琢跟杨枝讲排球课有多好玩,杨枝跟陈琢讲模拟联合国有多可怕,悲喜不相通。
“那你打算怎么办?选修课可以换的,要不要弃暗投明,跟我一起打排球?”陈琢问。
从小到大,杨枝都是一个遇到困难就必须克服的人,而且百试百灵,不会的题她一定会做出来,800米考试她一定会跑满分,没时间吃的水果她熬夜也要吃完。
虽然这个信念在这个礼拜已经有所动摇,但她还是想坚持一下。
杨枝答道:“下周再听听吧。”
她今天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她知道慕留读的是什么了,他在读一个会议的背景文件。
江珠提前回了家,慕留倒是上了今天的晚自习,依旧在看资料。
杨枝拿出数学作业,绞尽脑汁地写。
理科班的老师也是竞赛班的老师,试卷是学校老师自己出的,一道比一道难,杨枝越写越不会。
她思量再三,轻轻喊道:“慕留。”
专心的男生转过头来,“怎么了?”
“你有做数学作业吗?我有一道题不太会,可以问问你吗?”
慕留脸上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我还没写,但是我可以给你看看。”
“谢谢。”
她把题指给他。
慕留看了遍题目,在草稿纸上随便写了写,就把题做出来了。
他给杨枝讲得很仔细,也很有耐心,但杨枝看得出他的勉强。
他面前放着一大堆英文文章,她耽误他的时间了。
杨枝后知后觉,原来慕留不
是要跟她当朋友,他只是在感谢她。
帮她扔橘子皮,给她讲题,都是为了感谢她照顾江珠。
她再也不要找他讲题了。
前几天放学, 要么慕留没上晚自习,要么杨枝出来得晚,还是跟在了慕留后面。
今天她必须要走在他前面。
杨枝提前两分钟收好了书包, 陈琢比她准备得更早,九点二十的时候桌面已经洁净如新了。
一打铃,两人从后门溜出了教室。
周五的夜晚是世界上最好的夜晚, 杨枝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 吹着微风, 脑子里想着后面两天的安排。
这个礼拜不回家,她要洗衣服,看模联的材料, 写作业, 其中包括她最讨厌的八百字作文。如果还有时间,她想练练英语听力。
杨枝带着满满当当的周末计划一路骑进了小区, 眼见着又要走到停电路段, 她轻叹了一声气。
这条小路不长,可实在是太黑了, 两边都是树,把居民楼的灯光隔绝得彻彻底底。
杨枝心一横,脚一蹬, 单车前轮还没滚进漆黑里, 一道迟疑的干净嗓音先从身后飘过来了:“杨枝?”
都怪那个六十秒的红灯。
杨枝回头看,慕留正动着长腿,几下就骑到了她身边,微微笑道:“真的是你。”
慕留下了车, 杨枝也不好继续骑,她点了点头, 也下了车。
“你也住这里?”
杨枝的家当然不在这里,但是她不想对慕留讲这么多,含混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推着车走进了无光的小路。
“所以前几天也是你?”
“什么前几天?”
“有个女孩总是跟着我回家。”
“?谁总是跟着你回家?”
慕留的笑声在黑暗里明朗又开怀,“我说着玩的。”
杨枝瞄了他一眼。
这个人,怎么好像有点欠。
“下午的模联听得怎么样?”慕留问。
“不怎么样。”
“那你下个礼拜还来吗?”
杨枝没答话。
“你还是来吧,”他吓唬她,“因为你跑得太快,学术总监记住你了,说要重点关注你。”
“……啊?”
路上有光了。
男生的面容在暖黄色灯光下清晰起来,刚才勾起的嘴角一直没放下,“下周见。”
他跨上自行车,风一样地骑走了。
杨枝上了楼,她懒得找钥匙,直接按了门铃。
三秒钟之后,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年轻女人敷着面膜站在杨枝眼前,“回来啦?饿不饿?我买了好多零食。”
说话的是杨枝的小姨,今年二十八岁,前年结婚,去年离婚,一个人住在这套两室一厅的前婚房里。小姨的工作朝九晚六,没有加班,没有作业,没有人管,在十四岁的杨枝眼里,小姨的生活快乐似神仙。
杨枝把沉重的书包放下,“不太饿,我明天吃。”
作为长辈,小姨关切地问外甥女:“开学第一个礼拜怎么样,有帅哥吗?”
眼睛在面膜的两个洞洞里努力地眨。
“……”杨枝语气坚定,“没有。”
“高中男生嘛,就那样,班里同学还好吗?”
“嗯,大家都挺好的。”
大家不仅脑子好,家里也很体面,江珠的爸妈是医生,慕留的爸妈是外企高管,常乐乐就更夸张了,听说家里有个大公司,有钱到可以把他塞进一中实验班。
而且同学们大多是在市里长大的,虽然在学校里都说普通话,但时不时也会蹦出一两句方言。
本市方言在外人听来很相似,在本地人的耳朵里却有天壤之别,市区和几个郊区在语调和一些用词上并不一样,差别越是细微,杨枝越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外市同学的口音与省会差别更大,听他们说家乡话的时候,杨枝反倒没有这种感觉。
洗完澡,杨枝侧躺在床上,抱住了被子,迷迷糊糊地想起了慕留问她的问题。
江珠和她换位子,因为她不想坐在慕留旁边。
那慕留为什么要对江珠那么好呢?她只是给江珠端了个热水找了个药,他居然还要陪她回家。
真是想不明白。
周一第三节 课是历史,老师讲了二十来分钟的秦朝政治制度,在屏幕上列了几个问题。
他一拍手,“那同学们现在小组讨论五分钟,然后我们再继续讲。”
那两年正好赶上新课改,课堂形式推崇小组讨论共同合作,杨枝这一排和陈琢这一排就组成了一个六人小组,从地理到化学,一天总要讨论几分钟。
理科班的人对历史课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几句话过去题就跑出三公里了——
“大家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陈琢自问自答,“我先说,因为我家里人希望我沉着冷静。”
王子昂:“我爸妈一开始跟我说希望我当王子,后来我才知道是算命先生算出来的名字。”
陈琢望着江珠,“那班长呢?”
江珠说道:“出生那年是虎年,江珠是琥珀的意思。”
几个人恍然大悟,“哦——”
陈琢看向慕留,“那副班长呢?”
“我知道,”常乐乐胸有成竹,“肯定是你爸姓慕,你妈姓刘。”
慕留笑了一声,“反了,我妈姓慕,她觉得她的姓比较特别,所以就让我跟她姓了。”
几个人又恍然大悟,“哦——”
陈琢又看向常乐乐,“那你呢?怎么起了个小狗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