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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郎也担心,铁钳子似的大掌一上手,周锦钰简直欲哭无泪——催吐的滋味太酸爽了。
周锦钰气得想咬周二郎的手指头,又下不去牙,他爹怕伤着他喉咙,手指上还垫了帕子,对他不可谓不细心。
一通折腾,周锦钰连吐好几大口,把刚才吃的番薯都吐出来了,周二郎也不嫌脏,替他擦干净嘴角儿,给漱了口还不放心,非得逼着喝一大碗水,说是吐不干净的,可以被水稀释掉。
周锦钰靠在大伯怀里,气得翕动着鼻腔,拿眼珠子瞪周二郎,大眼睛里瞪出生理性的水光,委屈得不行。
周二郎不为所动,端着水道:“钰哥儿不喝,爹可就要硬灌了。”
周锦钰气道:“你怎么不干脆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二郎扫了他一眼,“周锦钰,爹数到三。”
“一、二……”
周锦钰打断他,“爹你就会拿三个数唬人,你数吧数吧,你数到三千我都不会喝。”
说完,周锦钰回过头儿,抓着大伯的衣服,“大伯,你端的水,我就喝。”
大郎:“???”
小侄子这服软的姿势还真是……
第229章
在周二郎的精心呵护下,周锦钰一天天长大,他对父亲□□的大家长作风当然也会偶有不满,不过最多也就是小小的反抗一下,不会真的忤逆不孝。
要说害怕自己的父亲,他肯定是有那么一点。
大概是权臣的通病吧,爹是个权力感和控制欲都很强的人,日复一日,大家长的威严在潜移默化中逐步建立。
家里除了大伯以外,就算是爷爷,对爹也是下意识听从的。
不过,相较于小鱼那一世,爹显然进步多了,至少他绝大多数时间都会以理服人。而小鱼那一世的爹出身名门大族,身上封建大家长的烙印不要太浓厚,在家里的行事作风一句话就能概括:——对错重要吗?我说了算才最重要!
“啪。”
玉白的指尖夹着一粒黑子,犹豫了片刻,随后果断按下。这一式下得精妙,出其不意偷袭了白棋的右上角。
周二郎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周锦钰面露小得意。
得意不过三秒,狡黠就凝固在脸上。
爹的白棋竟然……竟然靠在了自己黑棋的右下角,这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计算能力才能够算出这一步棋的精妙,预判出这手棋对全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如果说自己刚才那一手是妙手偶得之的神来之笔,超常发挥,那爹就是掌控全局,步步为赢。
周锦钰一脸挫败地耷拉下眼皮,单手撑住额头,看着像在苦思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实际上就是消极怠工不想下了。
和爹下棋没意思,输赢全不由自己,输了是真输,赢了是爹对他的奖励,觉得该让他赢一盘了。
“下了一手妙棋便洋洋得意;看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妄自菲薄。”
微顿,“爹是这样教你的吗?”
温和而随性的声线里沉淀着说不出的沉静深邃,五年的时间过去,三十岁的周二郎气质愈发沉稳内敛,鲜少有情绪外露之时,即便是对着最疼爱的儿子周锦钰,情感的表达亦变得深沉而含蓄。
他不再摸儿子的小脑瓜,捏儿子肉肉的小腮帮子,也不会刮儿子的小鼻尖。
若不是在一些不经意的细枝末节处感受到爹仍旧如从前一样关心和爱护自己,周锦钰几乎都以为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和身体的好转,爹不像从前那样喜欢自己了。
就跟动物一样,幼崽的时候才当个宝,长大了,就开始嫌烦,恨不得你离他远点儿。
周锦钰打起精神继续下了一会儿,就开始装不舒服,“爹,头有点儿晕。”
他蔫头低耳,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食指轻揉着太阳穴。
他这点小把戏,比起周二郎当年为了逃避干活儿故意装晕厥,简直小巫见大巫,二郎自是一眼就能看穿。
看穿不说穿,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周二郎一般情况下都会给儿子面子,装傻配合。
周锦钰舒服地枕在爹身上,太阳穴处的按揉力度轻重适中,让人昏昏欲睡,周锦钰忍不住想:爹真是处处都优秀啊,就连伺候人的活儿他都能干得比别人好。
周锦钰很快就真的睡着。
周二郎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儿,嘴里轻斥着“臭小子”,动作却极其小心轻柔的把儿子放平在车厢里铺了厚厚褥垫的榻板上,又给盖好了厚软的棉被。
如今,周家的车队已经离开安京城月余,两个月前,新皇的生母与侍卫私通被人撞见,由此又牵连出新皇当年早产的事,引发了朝廷上下对新皇身份的质疑。
此事实难界定,早产这事儿亦非个例,若要以此为依据来断定新皇身份,未免草率。可其母如今出了与人私通的丑事,就不由不让人产生各种联想。
再者,这新皇长得与永和帝到底像还是不像,见仁见智,每个人的看法不一。
皇家血统不容混淆,朝廷上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要从永和帝的旁支里选出一人来,另立新君;一派则认为放下血统不论,新皇登基以来,德不配位,理应学习尧舜禅让给能给天下万民带来福祉的摄政王。
这时就该摄政王亲自站出来表态了,周二郎自然不可能厚着脸皮说要让新皇禅位给自己,亦不可能再扶持一个出来。
若只是想要个傀儡,赵正桓就相当合格,他何必如此大费周张搞出如此多的事儿来。
周二郎选择跳出漩涡,回乡祭祖。
说是没有表态,态度其实亮得不能再明白,没有支持另立新帝,就是默认反对呗。
再者,他虽然自己离开了安京城,却留下手握重兵的大哥坐镇京城,而文臣这边,薛良、刘永年、冯明恩、卢文康为首的众人都是他的死忠。
而来自京中的密报亦会每日定时出现在周二郎的案头,京中的一切仍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车队驶入南州府境内,十年未曾回乡的周二郎亦忍不住心头感慨万千。
周二郎虽说是微服回乡,却早有消息灵通之辈暗中打点好一切,既不会唐突打扰摄政王大人,又能让大人感觉到自己的安排。
周二郎一路上所经之地,入住的客栈都是有人精心安排好的,一应用具和饭菜都花了大心思。
现在是摄政王大人,明天就有可能坐上最高位,各地方官谁不想先混个好印象。
周锦钰都能看出点儿猫腻来,周二郎当然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只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该装糊涂时就装糊涂罢了。
他不缺会办事儿的人,缺的是关键时候能办正事儿的人。
就比如眼前升任两江总督的原南州府巡抚王重礼。
王重礼亦是消息灵通之辈,一早收到周二郎快到南州府的消息,率人在驿站早早等候。
大人既是微服,就是不想高调张扬,是以王重礼只带了几个重要亲信前来相迎。
周锦钰陪同父亲从车厢里走下来,小小的少年郎站在父亲身边,可能因为年龄还小的原因,脸庞和眼睛俊美得几乎雌雄莫辨,可你却绝不会把他看成是个姑娘。
五年来,二郎把儿子带在身边,一言一行悉心教导和培养。
周锦钰气质里自带一股凛然贵气,如松如玉,年龄小,气场却迫人。
不过,相较于其父的沉稳内敛收放自如,小孩儿显然还不够老练,面对众人的夸奖溢美之词有些招架不住的害羞。
周二郎替他解围,道:“为父多年未曾归乡,要与诸位叔伯畅饮叙旧,钰哥儿同爷爷先回周家庄。”
周锦钰忙不迭点头应允,这帮人也太能拍马屁了,自己都快被他们捧上天去了。
这时王重礼拱手道:“老太爷同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住处,不若先休息两晚,再行启程回周家庄亦不耽误。
周二郎略做推辞,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