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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持进了主帐,看着那两个包袱,用的都是一样的花布,织物精美,与严肃沉闷的中军大帐格格不入。
他暂时放弃把他们随手扔到哪里不管的打算,转了个身,绕过屏风,把那两个包袱丢到了行军床上。
他前几日已经把要紧的军务与文书处理好了,到现在,蔡显和隋光远他们怕是以为他还在陪着新婚妻子游山玩水,更不可能在此时寻他议事。
大帐里空落落的,很安静。
萧持站了一会儿,极轻地嗤了一声。
出去游山玩水,一大半时间却都在吹风吃沙,无甚趣味可言。
下次,就算她哭着求他,他也不会轻易松口带她出去了!
这个女人,太不识趣!
萧持下定决心,又长长出了口闷气,眼尾瞟到行军床上那两个包袱,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长臂一伸,随意捞了一个过来。
冲个凉,压一压心头莫名越烧越烈的火气。
萧持这么想着,解开包袱,也没细看,随手拿了件衣服出来,手掌合拢,却感觉触感有些不对劲。
太过丝柔、细滑,隐隐还有针线绣案的凸起感。
萧持低下头,看见一团红得像火的,兜衣。
他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而且,这兜衣,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萧持皱着眉,把那团轻薄如蝉翼的兜衣展开,帐内昏黄的灯光一照,他甚至能看清楚自己隔着一层兜衣,掌心的纹路。
而且,这就巴掌大,能遮住什么。
她故意把这兜衣塞进去,难道,是准备今晚要穿给他看的?
萧持看着掌心的那团石榴红,唇角微扬,算她懂得知恩图报。
……但他现在拿着这兜衣去蓬莱庄,用意会不会太明显。
今天,她又生气了。
他也没给她面子,走的时候连句招呼都没打,就把她丢在了蓬莱庄门口。
怫然不悦的情绪退潮般落下,萧持捻了捻轻薄的兜衣。
有些后悔。
帐外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铁甲轻晃的声音。
萧持脸上微微的踌躇顿时不见了,他把那抹石榴红藏进他的被衾里,大步走了出去:“何事?”
“君侯,云州边境有异动!”
萧持脸色一冷:“速传蔡显、隋光远、张运、孟武至中军大帐。”
“是!”
翁绿萼看着纤瘦,身体底子却很不错。
只是病来如山倒,一场风寒让她在床上老老实实地躺了三天,这日她想要去院子里走一走,都被杏香摇头拦下了。
“女君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出去吹风呢?”杏香一脸严肃,“您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胡闹。”
可她躺了三天,躺得骨头都发软了。
翁绿萼无奈,转身去罗汉床上坐着,看会儿书总成吧?
她低头看书的剪影投在小窗上,静谧而美好,杏香看得有些入神,喃喃道:“女君样样都好,君侯怎么狠心至此,都三天了,也不来看您。”
她自以为很小声的嘀咕落入刚进屋的丹榴耳朵里,她眼尖地发现女君翻书的手一顿,连忙给了杏香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翁绿萼脸上没什么异样,接过丹榴递来的药汤,一口气喝完,白净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好苦。”
丹榴抿嘴笑,又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良药苦口,女君好得快些,也能早日出去走走。”
翁绿萼笑了笑。
看着她今日精神不错,丹榴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一下那两个失踪的包袱。
她们猜,应该是君侯骑着马带回军营了。
翁绿萼愣了愣。
杏香跟着小小声地补充,她那天不小心把那条石榴红兜衣塞到君侯的包袱里去了。
见翁绿萼脸色微变,杏香想跪下来认错,却被她捏住手臂。
“没事。”翁绿萼想,谁在意他怎么想、怎么看。
反正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凭着皮囊张狂得意的女人,再轻浮一些,又有什么要紧。
她冷淡地想着,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带出了一些不高兴。
那只霸道、轻浮、不讲道理的野蜂子,最好再也别来找她!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又足足过了六七日,丹榴仔细又仔细地给她把过脉象,确认她身体康复无虞之后,才点头放她出去。
在屋子里被拘了十天,一朝得获自由,翁绿萼兴致很高地带着杏香她们去爬山,任由微凉的山风吹拂过她微微抬起的双臂。
无拘无束的感觉真好。
在山上过了大半天,消耗了过剩的精力,回到庄子上,翁绿萼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衾里,很快就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听见外边儿响起一阵动静,但她太困了,眼皮根本睁不开,直到那阵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甚至一阵极为狂放的男人气息完全将她覆盖。
暌翁绿萼勉强动了动眼皮。
萧持看着她颤动的眼睫,手里一动,有什么光灿之物从他手里徐徐展落。
翁绿萼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串流光溢彩、圆润光华的珍珠项链。
她怔了怔,慢慢坐了起来。
“喜不喜欢?”
暌违多日的萧持就坐在床沿,一双深邃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哑声问她。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君侯归, 杏香和丹榴逐个点燃了外间的灯,昏黄的暖光透过一扇红木剔红嵌八宝花鸟纹座屏,映入床帏内, 光线有些暗,萧持见她的脸仿佛又小了些, 皱了皱眉:“怎么瘦了?”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面颊。
多日不见的疏离与隔阂, 似乎随着肌理温度的交融, 稍稍消弭了一些。
翁绿萼下意识摇了摇头。
她不想以病乞怜, 更不想在萧持面前示弱, 眼睫微眨,看向他另一只掌心中静静躺着的珍珠链, 颗颗圆润硕大, 浑身流淌着月华般皎洁温润的光彩,很是美丽。
她穿着一身素白中衣, 乌蓬蓬的发披散着,衬得一张小脸愈发清丽动人,低垂着眉眼, 专心欣赏那串珍珠项链的模样落在萧持眼中, 连日来行军作战的疲惫都被她身上的幽幽香气吹散了。
“喜欢?”
他又问了一遍。
这次的语气里带了些笃定, 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参透了她眼底藏不住的喜爱之情。
翁绿萼点了点头:抬起眼看他,大半月不见的萧持, 在遥遥传来的昏蒙烛光映照下, 看起来有些憔悴。
“夫君近来很忙吗?”
萧持随意地点了点头,他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和她这样养在深闺柔弱天真的小妇人说起那些战场上的血腥事儿,他怕她半夜里发梦魇。
见他不愿多说,翁绿萼也很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掀开被子,准备下去:“我替夫君更衣。”
语气柔和,姿态婉顺,似乎这大半个月一晃而过,两人先前的隔阂与争吵从来没有发生过。她仍对他笑,但萧持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云州边境生乱,其中隐隐有裘沣的
手笔在,他率军前去镇压,路上途径越城。
身后狂风卷过旗帜,声音猎猎作响,萧持骑在马背上,想起留在蓬莱庄,此时尚未得知他又出征消息的妻子。
……罢了,就当作是他事忙,不得空陪她的赔礼吧。
也算是,回敬她特地捎带上那条石榴红兜衣的心意。
萧持这样想着,给她准备的礼物,自然是越珍贵越好。
越城的月光蚌世所罕见,一年也不过孕育出几颗珍珠而已。
而萧持一下就要走了二十多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