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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脾气本就不好,中毒生病后更是喜怒无常,御医们一个应对不好,就可能人头落地,这并非虚言,已经有两个前车之鉴了。

永和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面露不满,这些无能庸医,原本说得是体内余毒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排出,这都过去三四个月了,非但没有见好,反而身体肉眼看见得愈发虚弱。

他不耐烦的伸出手腕,御医战战兢兢走上前切脉。

片刻后,御医鼻尖儿上的冷汗冒出来了,本就敏感的永和帝见状心里咯噔一声,阴沉沉问道:“朕的病如何,到底何时能好?”

御医本就害怕,此时见永和帝神情极为不悦,顿时就慌了神,脑袋嗡嗡的,一时之间竟然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才好。

说实话,唯恐永和帝盛怒之下,自己项上人头难保;说谎话,皇帝又岂是好糊弄之辈。

永和帝见御医不敢说话,心愈发往下沉,怒道:“来人啊,把这个庸医给朕拉下去!”

“陛下饶命!饶命啊,陛下!”

御医如梦方醒般大声求饶。

周二郎见状亦是出了一身冷汗,御医的态度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在场诸人在不经意间被迫掌握了大干朝的最高机密,——永和帝将命不久矣。

殿中之人,有一个算一个,永和帝会留下活口吗?

急中生智,周二郎猛地高喊一声“且慢!”。

包括永和帝在内诸人,齐齐看向他。

周二郎“扑通!”一声,给永和帝跪倒在地,含着眼泪道:“周凤青欺君罔上,请陛下治罪!”

他此言一出,把永和帝搞懵了。

就听周二郎道:“臣一早就知道了陛下的病情,是臣联合魏公公,威胁御医对陛下说谎,臣万死!”

永和帝冷冷怒视着他,“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周二郎站起来,扶着永和帝坐下,“陛下请先息怒,听微臣解释。”

永和帝从周二郎的神情举止中嗅到了一丝生机,一颗沉到谷底的心瞬间又燃起了希望,故意怒道:“朕允许你站起来了吗?”

周二郎道:“微臣先扶陛下坐下,马上就跪回去。”

永和帝瞥了他一眼,“行了,站着回话吧。”

周二郎不敢站着,跪回原位,道:“陛下那日毒发昏迷,太医说陛下所中之毒非同寻常,且已入肺腑,说是,说是……”

周二郎眼圈儿一红,说不下去。

永和帝道:“恕你无罪,讲!”

周二郎悲切道:“御医说陛下龙体受损不轻,怕是,怕是活不过十年。”

周二郎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若是一开始永和帝得知自己活不过十年,必然会勃然大怒,可是经历了刚才被判死刑,周二郎如今说他还有十年寿命,他反而是死里逃生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就听周二郎又道:“微臣担心陛下忧虑过甚,反而不利于身体恢复,御医也说医无定论,陛下如今正当壮年,又有龙气护佑,说不得能创造奇迹。”

永和帝听罢,眯着眼冲着被拖到门口的御医道,“你刚才为朕切脉后,神色恐慌,可是朕的病情有变?”

那御医死里逃生,此时也清醒过来,皇帝能活多久重要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先活下来,躲过眼前的一关再说,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脑子瞬间灵光了几分,冲永和帝磕头道:“陛下赎罪,前几日臣为陛下把脉情况尚好,刚才为陛下把脉,却见陛下肺经突然虚浮,一时吃惊何以几日之内陛下的身体状况变化如此之大。”

永和帝微微闭了眼,一挥手,“滚吧。”

周二郎目光微闪,当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御医刚才这番忽悠永和帝的话无疑会戳中永和帝的痛处,永和帝这次是不想放权也得放了。

果不其然,就听永和帝道:“周爱卿,以后政务上的事儿,你就要替朕多分担了。”

周二郎从皇帝的寝宫内出来,行至御花园的拐角处,却见刚才的两名御医等在那里。

两人见周二郎过来,忙上前行礼,跪谢周二郎救命之恩。

“两位快速速请起。”

周二郎亲手搀扶二人起来。

二人受宠若惊,周大人乃是陛下最宠爱的朝臣,西厂魏公公与他交好,周大人本身又是宫廷御林卫的首领,整个皇宫的宫女太监莫不看周大人的眼色行事。

就算是宫里的皇子娘娘见到周大人,也要礼遇有加的。

刚才被救之人哽咽道:“谢周大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刘焕没齿难忘。”

周二郎肃了神色道:“本官救的了你们一次,救不了你们第二次,你二人皆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之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当有数。”

二人在宫廷中当差多年,见惯了宫廷阴私争斗,自然知道轻重,亦知道皇帝不久于世的消息传出去绝非自己二人可以承担的后果,刘焕率先向周二郎表态:“下官一切听从周大人安排。”

“下官亦是。”

周二郎看了一眼四周,沉声问道,根据你们的诊断,陛下的龙体到底还能撑多久,本官要听实话。”

闻言,二人对视一眼,刘焕不敢欺瞒,颤颤巍巍伸出几根手指。

周二郎:“年?”

刘焕:“是月。”

周二郎眉心猛地一跳,“这么短?”

刘焕低头道:“这还是下官的乐观估计。”

周二郎深吸了一口气,皇帝的时间不多了,这同样意味着留给自己谋划的时间亦不多了。

定了定神,他朝着皇帝寝宫的方向一拱手道:“陛下的龙体安康关乎江山社稷,关乎天下黎民苍生,太医院中凡有对陛下不利,对大干江山不利者——”

周二郎目光下压,扫向二人,缓声道:“本官必将杀无赦!”

他说着杀人的话,可从容淡定的言语间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杀机,只那温和明润的目光下,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肃杀,让人生畏。

二人自然听明白周二郎的潜台词——太医院必须只有一张嘴,只能发出同一种声音。

这张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周大人说了算。

出来皇宫,胡安忙迎了上来,“大人您可算出来了,您瞅瞅这日头都什么时候了,耽误了小公子给您定下的授课时辰,您又要挨批评了。”

周二郎眼角儿微挑,唇边勾勒出浅显的笑意来,“怎么,这天底下,还有老子怕小子的?”

胡安嘿嘿笑着,拆他台,“怕不怕,您自己心里不是比小人更有数。”

“放肆。”

周二郎没好气横他一眼。

胡安不怕死地继续,“看吧,大人这是恼羞成怒了。”

周二郎眯着眼,斜他,“胡安,你是不是觉得同本官一起杀过人,就可以同本官称兄道弟了?”

胡安立即闭嘴,恭恭敬敬搀扶着周二郎上车,“大人赎罪,是小的嘴贱。”

周二郎一挑车帘进了车厢,不客气地撂下一句话:“既然知道是嘴贱,那就掌嘴。”

胡安:“……”

大人向来说一不二,胡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一双铁掌,抡起左手,高高扬起,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力度很轻,但是技巧到位,声音响亮。

周二郎懒得搭理他,进到车厢,皱着眉脱下溅上永和帝呕吐物的外衫,换了车上备着的另外一件白色长衫。

车厢里备有洗手盆,周二郎的双手浸泡在水中反复清洗了几遍。

胡安贱,他比胡安更贱,不是么。

奴颜婢膝,媚上邀宠,也不过是如此,比想象中容易多了,不要脸就行,他周二郎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能比别人做得都好。

——无论行善还是作恶。

周二郎冷冷笑着,慢慢把右手举至眼前,又慢慢把手放到鼻尖下,轻闻了下,确定没有永和帝呕吐物的味道,微微闭了眼睛。

“胡安,你的鞭子干嘛使的,好好一匹马跑得比驴还慢。”

胡安偷偷撇嘴,心说大人您嘴硬啥呢,还不是怕迟到了小公子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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