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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郎这人,最不喜欢恭维人,谁要让他不得不恭维,那八成,他会想和你位置处的。

君臣客气一番,这才开始正式落子。

你来我往间,周二郎闲庭信步,还能分出心思陪着皇帝聊天,琢磨永和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寻思着这借着下棋的由头,又想给自己安排什么事儿呢。

永和帝像是随意提起般,说起储君的事情,他最近越发地看太子不顺眼了。

虽然太子日日过来请安,但是凭借一个帝王天生的直觉,永和帝感觉这个嫡长子的心思很重,远非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听话老实。

加上从厂卫那里得到的消息,自己这个儿子最近一年来往贺府跑得很是勤快。

贺府是干什么的?

那是掌握着兵权的朝廷重臣,且与太子的生母有着一层亲戚关系,太子对兵权如此垂涎,到底是在图谋什么。

另外,这贺府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有没有从龙新君的意图?

永和帝脑补无数,却是完全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完全不去想太子要去贺府做客,贺家难道还敢拒之门外吗?

贺家的地位已经是十分尊崇,谋反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但风险极大,且很可能是玩火自焚。

试想,有哪个新君能够容忍一个有着谋反能力的贺家存在,怕是登上皇位以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贺家。

威胁到皇权的贺家不倒,皇帝如何睡得安宁?

就是永和帝自己不也是十分忌惮贺家,一直想除之而后快么,只不过贺家贺老爷子那只老狐狸显然看得十分清楚,兵权在,贺家还能好,兵权一交,贺家就危险了。

是以,不管永和帝如何旁敲侧击地各种暗示加明示,贺老爷子就跟那儿厚着脸皮装糊涂,只要皇帝不把窗户纸捅破,绝对不松□□出兵权。

皇帝倒是很想把窗户纸捅破,但是风险太高,倘若这样做以后,贺家为了自保,投靠徐庚或者是端王任何一方,都够永和帝好好喝一壶。

周二郎屡屡力挽狂澜给了永和帝一种错觉,那就是没有周二郎解决不了的难题,即便是有,逼一逼,周二郎也总能想出其不意的好主意来。

这次,他是想着借周二郎的手同时解决掉太子和贺家两个心腹大患。

周二郎内心冷笑,皇帝可真看得起他,也真不把他的命当回事儿。

同时得罪太子和贺家,他周二郎有几个脑袋够用?!

心中腹谤,周二郎面儿上却是惶恐,道:“陛下,储君之事,关系着我大干朝的千秋万代,微臣如何敢妄议?”

“再者,陛下如今春秋鼎盛,正是年富力强当打之年,微臣想不明白,这储君之事很着急吗?”

周二郎一记不着痕迹的恭维送上,永和帝心里舒坦。

是啊,他才四十多岁,身体正是强壮,这太子竟然就如此等不及了,着实在可恨。

心里对太子更加想除之而后快,在他的心里,哪怕是亲生的骨血,与皇权,与身下的龙椅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没有坐上过皇位的人,没有体会过君临天下,将所有人命运掌控在手底下的滋味,永远无法明白万人之上的真正感觉。

第151章

殿内安静异常,棋盘桌上的三足暗金香炉内,燃着名贵香料,淡青色的烟雾缭绕盘旋,过于厚重浓郁的香气熏得周二郎有些不适。

永和帝不肯轻易放过周二郎,接着又问道:“太子在朝中颇有声望,周卿以为如何?”

周二郎心说你儿子是太子殿下,除了你这个做皇帝的爹,是我能议论的吗?

议论未来储君自古乃为臣之大忌,周二郎自是要回避这种问题,但永和帝问了,他又不能没有表示,只得顺着永和帝的话头儿,表示赞同。

“陛下所言,微臣亦有所耳闻,陛下教子有方,臣所不及也,不瞒陛下说,今日微臣还同犬子置气来着。”

周二郎顾左右而言他,说了等于没说,永和帝干脆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朝中高弘等人自不必说,朕听闻那贺家与太子最近半年亦是来往过密,周卿以为太子意欲何为?”

这话问的周二郎头大,怎么回答都是送人头的题。

他敢说他但凡顺着永和帝的意思说太子或者贺家一点儿不是,都不等他的马车回府,他说的话就已经传到了太子以及贺老爷子的耳朵里。

可他若不顺着永和帝的意思说,又过不了眼前这一关。

周二郎抬眸,“臣不敢擅自揣摩圣意,亦不敢妄议太子的行为是单纯亦或是不单纯,陛下非要臣说,那臣就斗胆说一句——”

啪!长指夹着一枚白色棋子稳稳落下。

周二郎忽地站起身来,朝永和帝拱手一礼,义正辞严:“陛下,自古顺德者昌,逆德者亡。我大干朝更是以孝治天下,太子若真敢行那不忠不孝之逆举,我大干朝的万千子民必不答应!”

周二郎这几句话说得极有水平,态度表明了,三方谁也没得罪。

永和帝哈哈一笑,被他一番话开导的心里痛快了许多,虽说对太子仍旧不喜,戒心却稍稍放下了一些。

君臣又下着棋闲聊了一会儿,永和帝觉得困倦,让周二郎退下了。

最近一段时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很容易就犯困,难不成是最近临幸新进宫的美人次数有点儿多了,永和帝狐疑着,哈欠连连。

近身的小太监伺候他宽衣上床,见人睡着了,往寝殿里香炉架子上的博山炉里小心地加了些香料,拉上床帏,悄悄退出了寝殿。

周二郎从皇帝处出来外面,感觉刚才那种莫名的不适感好了许多。

周二郎大步往出宫的方向走,不想迎面碰上刚从宫外回来的太子殿下。

名为太子少师,其实就是个挂名,周二郎跟太子之间基本没有任何往来,太子却是十分热情,颇有礼贤下士之姿,客气地尊了声,“周少师。”

周二郎忙还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周少师这是刚从父皇处出来。”

周二郎一笑,“正是。”

太子叹息一声,“本宫有时候真得羡慕少师大人能得父皇如此信任,反观本官,亦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总是招父皇厌,少师可愿指教本宫一二,让本宫亦能有机会多向父皇尽些孝道。”

周二郎忙道,“殿下言重了,殿下乃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身上担负的是大干朝的万里江山,自是跟旁人不同,想来陛下对殿下您的要求肯定比其他人高了不止一点。”

太子听到未来一国之君,担负大干朝的万里江山时,眼睛里不由流露出一丝憧憬和掩饰不住的野望。

周二郎不欲跟这父子俩多纠缠,客套几句,找了个借口告辞出宫。

太子看着周二郎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拿他同高太傅做起了比较,但凡高太傅有周少师一半儿的能力,也不至于让自己如此被动。

不过,很快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太子的脸上浮现出狠辣狰狞,与平时表现出的温和有礼大相径庭。

父皇,都是你逼儿臣这么做的。

出来皇宫时,已经日头西落,黄昏时分了,周二郎吩咐胡安直接回府。

城外,京郊大营。

贺文与周大郎来了场较量,被大郎完虐,呼哧喘气躺在地上不起来。

周大郎瞅他怪可怜,伸手去拉他,却不料贺文突然出手,顺着大郎拽他的力道,一个鲤鱼打挺,手腕翻转,直接一个快如闪电的锁喉动作招呼过来。

大郎仰头躲过,反手就是一个折腕锁臂肩压肘,将贺文死死压制住,围了一圈儿的兄弟们轰然大笑,贺统领又被虐了。

贺文把眼一瞪:“笑屁,都给老子把嘴闭上!”

狠狠扫视一圈儿,“你们这帮王八羔子都是老子万里挑一,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精锐,死一个老子亏大发了,你们都给我学着点儿,兵不厌诈,战场上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干掉对手!”

“对敌人只有凶残、凶残、更凶残,少给老子讲什么武德,保住你们的小命才是第一要务!”

众人止住了笑声,齐齐站直,异口同声道:“是,贺统领!”

“我等唯贺统领和周千户之命是从。”

“少拍马屁,行了,都散了吧,明日一早就放假,除去留守值勤人等,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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