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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撩起眼皮,对眼前的恬静女孩笑了一下,“好。”
把手机放进了校裤口袋。
两人并排骑上了马路,杨枝在里侧,慕留在外侧。
他直奔主题,“这个车里挂着个小球,小球的质量是多少?”
“一千克。”
“两条绳子和竖直方向的夹角是多少?”
“AB是37度,BC是45度。”
慕留顺了一遍题目,单手扶着车把,给杨枝讲了起来,手指一会向上一会儿向下。
杨枝明白他为什么说不需要纸和笔了,他是在脑子里做受力分析的,好在杨枝对着这道题看了很多遍,不是完全不会,能跟上。
“所以ab绳的张力你用勾股定理算一下就可以了,”慕留的手又握回了车把,“这个确实需要纸和笔。”
也不用,杨枝在脑子里算了算,等于8。
参考答案上写的就是8来着。
慕留转头看她,“我讲明白了吗?”
杨枝点头,“明白了。”
他们拐弯进了小区。
题讲完了,家还没到,黑暗里,慕留对杨枝说:“其实你也可以找江珠问问题。”
杨枝确实一次都没有找过江珠,不仅没找她讲过题,也没对她说过几次起来坐下。
总体来讲,没说过几句话。
慕留这是什么意思?
“她人挺好的,就是没什么耐心,可能在措辞上比较,不宜人,但是讲得很清楚。”
原来是在为江珠说话。
杨枝“哦”了一声。
见女孩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慕留抛出一个新问题:“你多高?”
杨枝中考体测时的身高是169.3,几个月过去,她相信自己一定长高了。
“170,你呢?”
“183,那明天见。”
“嗯。”
睡前,杨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拨天平。
这个同桌好像比那个同桌好一点。
不过也就那么一点点。
开学一个月,班里的课间越来越安静,午休的人也越来越少,整个班紧绷得不像是高一上学期,更像是高考倒计时一百天。
因为马上就是第一次月考了,是骡子是马,是中考是直升,都得拿出来溜溜。
长这么大,杨枝第一次要复习九门课的考试,语数外没把握,物理化做不出来,史地政学不明白,还有个模拟联合国,一周上一次,一次难一周。
杨枝要崩溃了。
可她周围这几个人还是稳如泰山,慕留会时不时地跟她一起回家,在路上给
她讲几道题,陈琢仍旧在晚自习上看小说,常乐乐仍旧在晚自习上玩游戏,江珠还是喜欢拿着参考答案抄作业,抄完一科又一科,除了史地政,这三门她写得认认真真。
期间最大的变化是,杨枝居然和江珠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晚饭了。
事情的起因在陈琢,上周五的选修课结束,杨枝在食堂门口等她,却等来了她和江珠两个人。
陈琢说,她和江珠都选了排球课,下了课正好一起吃饭。
那是杨枝第一回 那么佩服陈琢,“正好”是怎么做到的?她和江珠坐了一个月的同桌,怎么都没“正好”聊上天?
不管是午饭还是晚饭,一中都不强制学生在校内用餐,中午时间紧张,大家倾向于在食堂解决,晚上时间相对宽裕,有人会去校外吃,食堂的人跟中午比起来就少一点。
食堂清净了,话也听得清楚了,后面一桌坐的也是高一生,和杨枝她们仨不同班,正七嘴八舌地讨论接下来的月考,桌上人名乱飞。
“他是中考状元,听说很猛,感觉这次能考第一。”
“可是一班的慕留不是也很牛吗?我们班那几个男生就等着呢,说要看看他这次理科能不能考满分。”
“一班的江珠也很强啊。”
“江珠是不是很漂亮很冷漠的那个?”
“对,就是她,跟别人欠了她钱一样。”
杨枝和陈琢听完这两句,对了个眼神,纷纷收回了耳朵。
背对着这桌人的江珠置若罔闻,吃了一口菜,蹙起了眉头,一脸痛苦地把嘴里的菜吞了下去。
“你吃到苍蝇啦?”陈琢问她。
“不是,”江珠指了指盘子里的菜,“我以为是土豆丝,其实是仔姜。”
斜对面的杨枝双眼一亮,“我很喜欢吃仔姜。”
“那你可以吃这个。”江珠嫌弃地看了看这道菜。
“谢谢你,”杨枝礼尚往来,“你也可以吃我的菜。”
“不用。”
杨枝试探地从江珠的餐盘里夹出了一根仔姜,细嚼慢咽地吞下,小声嘀咕:“好冷漠哦。”
江珠听完,出其不意地伸出筷子,手指一动,掳走了杨枝一大半的鱼香肉丝。
杨枝:“……”
陈琢:“哈哈哈哈哈。”
杨枝一回生二回熟,这句的音量比刚才更大了,“吃这么多,肯定能考第一吧。”
“不吃也能考,”江珠瞧着她,“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杨枝沉默了。
陈琢笑着笑着也笑不出来了。
国庆节放假回来的第一天就是考试,连考两天,也许是老师们想煞一煞这批新生的锐气和傲气,这次的题目出得极难,没有一科幸免。
因为试卷拔高太多,所以考得好的各有千秋,考得差的也是千姿百态。
江珠每门都考得很好,挑不出一个差的,慕留数物理化这四门的确考出了接近满分的成绩,英语也很高,可其他科目普普通通。九科成绩综合下来,江珠在年级六百名学生里排名第一,比第二名的慕留高出了15分。
与之相似的,杨枝每一科都不怎么样,挑不出一个好的,陈琢的英语是全年级最高分,其他的科目一个比一个烂。
班里其他人议论纷纷,说他们这两排的风水可真邪门,一共六个人,两个考了全班第一和第二,剩下的四个人,全班倒数五名里占了四个。
一张小纸条上写着各科成绩,最后两栏是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
53,296。
杨枝坐在江珠和慕留中间,头顶的天好像塌了,一点一点压下来,把她压到了桌子上,脸埋进了胳膊里。
她中考成绩在全市前二十,就算把直升的加上,她在这个班里至少也可以排进前十,不然班主任也不会在开学的时候把她放在江珠旁边。
可她现在却考了班里倒数第五。
杨枝一整个午休都没爬起来,一左一右接上视线,用嘴型进行了无声的交流:
慕留:她也痛经?
江珠:你有病啊?
当晚,因为不想吵到隔壁的小姨睡觉,所以杨枝抱着纸巾盒,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哭得无声无息。
她好想回家啊。
她想回到那个住着爸爸妈妈的两室一厅,每天都有很香很香的菜,有吃不完的新鲜水果,她还想躺进她小小的单人床里,盖上她的被子,被罩上的图案是会让人笑话的鲜艳花朵,但是不妨碍它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一床被子。
杨枝找出了她的手机,屏幕的微弱灯光照出了一双肿泡眼。
现在快零点了,爸爸每天凌晨两点起床去批发市场进货,妈妈每天四点起床,帮忙到菜市场卸货,她不该给他们打电话的。
但是她太想回家了,明天就是周五了。
杨枝任性地按下了通话键。
妈妈接通了,吐字含混,话语焦急,“乖乖,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杨枝把哽咽的嗓子往下咽了两遍,努力用正常的声音喊道:“妈妈。”
那句“我没考好”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她转而讲道:“我想吃你做的菜了,这次国庆回家都没吃到,我周末能不能回家?”
“做饭啊,”电话那头的妈妈松了口气,“没得问题,你想吃什么?但是你怎么回家,你姨这周回来吗?”
“想吃回锅肉和豆花牛柳,我可以自己回家。”
转天,杨枝和赵老师请了晚自习的假,背着书包一个人回了家。
那一年地铁还没有通到远郊,杨枝从学校旁边搭813路公交车到了西站,从西站坐上了39路公交车。
39路是唯一往来于市区和西郊的公交车,全程六十多站,单程将近三小时,从早到晚都是高峰期,周五傍晚更是高峰期里的高峰。
杨枝抱着书包,在脚不沾地的闷热车厢里挤了两个多小时,满身疲惫地下了车。
妈妈果然给杨枝做了喷香的豆花牛柳和回锅肉,对杨枝说道:“你今天请假,我不是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了吗?”
杨枝屏住呼吸。
“老师跟我说你这次月考考了三百名,”妈妈面露欣慰,“老师说你这个成绩上重本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姑娘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