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必须服。”50(1 / 2)
炽热滚烫的烈火倒映在薛宓眼中,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影子,并未带来任何温度,倒是叫她恍惚想起一桩藏于记忆深处的事。</p>
她在幼时初次尝试与漫天星辰沟通时,曾通过星力传递,见过一个模糊的碎片。</p>
她看到琳琅水阁不知为何燃起了滔天大火,无情的火焰将盘踞此处的千年世家烧了个干干净净。</p>
烈火久久不熄,青山绿树,雕梁画柱,全部毁于其中,化为漫天灰烬。</p>
一如眼前。</p>
隔着熊熊烈火,她忽然开口:“母亲。”</p>
淀夫人微怔。</p>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薛宓唤自己“母亲”了。</p>
薛宓问得直接:“我为何不能学剑?”</p>
虽是疑问句,可她的声音却极为平静,并无丝毫困惑之意。</p>
似乎心中早有答案,却还是不死心,执拗地想一问究竟。</p>
淀夫人蹙起眉,片刻的沉默后,是那句能轻易勾起她满腔怒火的话:“这是天注定。”</p>
薛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p>
她听到心底传来清脆的断裂之声。</p>
像是一根早已不堪重负,却依旧苦苦维持的麻绳,彻底崩断。</p>
淀夫人立于烈焰旁,黑眸映出幽幽火光:“阿宓,你生来便拥有旁人望尘莫及的占星天赋,修习占星乃是顺应天命,这是你的命,亦是天注定。”</p>
“天注定?”薛宓扯了扯嘴角:“可我的剑骨不也是天注定?为何我学得占星之术,却修不得剑术?”</p>
这是她第一次选择与淀夫人撕破脸,将此事摆在台面上。</p>
“因为你生在薛氏,占星乃为天定,剑骨却是人争。”淀夫人绕过火堆,裙摆在地上摩擦出窸窣声,她缓缓走到少女面前,“任天者定,任人者争,定之以天,争乃不生[1]。”</p>
薛宓的神情是压抑不住的厌恶:“这番话我早已听得腻烦。”</p>
“我也早已说得腻烦,可你却还是不懂。”</p>
淀夫人面色不变:“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这都是天意,而非…”</p>
“天意天意!什么都是天意!”</p>
薛宓不耐打断她:“一口一个天注定,万事皆是天注定!难不成一个人自诞生时便早已注定日后所行之路?降于世间便只是为了顺应你所谓的天意?!”</p>
淀夫人却道:“你若真能明白这些,我会很高兴。”</p>
薛宓被气笑了。</p>
“可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她觉得荒唐,觉得她真是疯了:“我是人,不是傀儡!”</p>
她忍不住抬高了声调:“在你眼中,我是不是生来便该修习占星之术,生来便该做薛氏的家主,生来便不该触碰占星之外的东西,生来便该成为像你一样冷心无情的人?!”</p>
薛宓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憋闷在心中数年的话脱口而出,这一瞬间只觉畅快。她知道自己的话多么尖锐刻薄,若是淀夫人还尚存一分良心必会同她一般感受到痛!</p>
她怀揣着幼稚的报复,期待看到淀夫人后悔的模样。</p>
薛宓求的不多,只要能够在她的脸上看到歉疚,哪怕只有一点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原谅她。</p>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一片静寂,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尤为刺耳。</p>
片刻,她听到淀夫人说:“是。”</p>
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p>
她只说了一个字,却让薛宓犹感万剑割心。</p>
她的满腔怒火本充斥胸肺,快要炸裂,可比这更为尖锐钝痛的,是从心底不断涌出疲惫无力。</p>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同黏腻潮湿的森冷冥河之水,将她的怒火浇灭,又凝结成为不化的寒冰。</p>
薛宓感觉自己好像忽然从天边跌落,坠入一片冰凉绝望的冷寂之中。</p>
是她错了。</p>
往日故意与淀夫人做对,刁蛮任性,不过只是希望她能够回过头来,对自己施舍几分可怜的注意。</p>
她始终存了几分微薄的希冀。</p>
无数个与星辰相伴的夜中,她想过淀夫人心系家族,在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前先将她当作家族的继承人;也想过淀夫人对她寄予厚望,望她能有一番成就因而严厉无情;甚至想过淀夫人身怀无言苦衷,不得不逼她修习占星。</p>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归为一句“爱之深责之切”。</p>
却唯独没想过,淀夫人不爱她。</p>
淀夫人没疯也没病,甚至什么错都没有,她只是不爱她而已。</p>
是她错了。</p> 薛宓好似溺于深水,陷入诡异窒息的平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