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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坤能气人,更会哄人,道歉的时候百分之一万的真诚,周锦钰这样的性子如何能禁得住他献殷勤。
最主要,对周锦钰这种从小规规矩矩,迟到早退都不敢的好学生来说,徐坤的胆大不羁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身为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徐庚家的好东西太多了,皇家有的他们家基本都有,皇家没有的他们家亦有,甚至下面人进贡的时候给首辅大人的东西比给皇帝的还要好。
这日,徐坤给周锦钰带了样出乎意料的好东西——葵花籽儿。
周锦钰激动地快要哭了,这东西他可太爱了,他喜欢嗑瓜子,除了因为瓜籽好吃,他其实更享受那种嗑开的感觉,瓜子横放在牙齿间,轻轻一咬,听着清脆的咔咔声,莫名就治愈,甚至因为太喜欢嗑,他的一个门牙上还嗑出个极小的豁口。
徐坤见他激动地样子,问他,“你吃过?”
周锦钰眼睛盯着徐坤手心里的瓜籽,摇摇头,“没吃过,但看起来应该很好吃的样子。”
徐坤拽过周锦钰的手,把瓜子放到他手里,周锦钰无比熟练地捏起一颗放到两个小门牙中间,轻轻一嗑,完美脱壳。
熟悉的味道,就是没炒过,差了点儿意思。
徐坤:这叫没吃过?
“还有吗?”
周锦钰扑闪着黑亮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瞅着徐坤。
徐坤从书包里拎出个沉甸甸的小袋子递给他,周锦钰眉开眼笑,“谢啦。”
说完就不客气地拎着袋子跑去跟贺景胜分享。
徐坤跟在后面嚷,“喂,周锦钰,你拿我的东西做人情,过分了啊!”
周锦钰回头儿冲他乐,“过分吗?入墨则黑,我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嘛。”
徐坤:“伶牙俐齿。”
周锦钰:“嗯,没你牙口好。”
徐坤噎住。
贺景胜没吃过瓜籽,半天都嗑不好一个瓜籽,周锦钰把自己嗑好的给他吃。
徐坤简直快气死了,拿了他的瓜籽给贺景胜就罢了,还嗑了皮给他吃,这也太厚此薄彼了!
说好的是桃园三结义,你爷头的,刘备有这么偏心眼儿吗?
不对,不对,凭什么周锦钰当刘备,自己才是刘备,他们俩是自己的小弟才对!
若是周二郎遇到这种情况,心里气死,面儿上都不会表现出半分让人家看笑话,徐坤不一样,老爹徐庚六房小妾,可不缺儿子,他打小就学会争宠,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徐坤戏精上身,未吭一声,身上委屈悲伤的气氛让周锦钰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就连贺景胜都有点儿同情可怜他了。
周锦钰属于那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性格,平日绝对不会做出拿人家送自己的东西去做人情这种事。
是因为徐坤总是故意气贺景胜,周锦钰就想让他也体会一下被人气的滋味,也替贺景胜出口气。
这会儿见到他委屈的样子,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默默又嗑了一小把瓜子,碰了碰徐坤的胳膊,给他吃。
徐坤头一歪,身子扭向一边,不吃!
周锦钰拽他,徐坤仍不理。
周锦钰:“你不吃,我给胜哥儿吃了。”
徐坤转过头:“都是兄弟,你以后不能厚此薄彼。”
周锦钰心说兄弟不也分先来后到,我跟胜哥儿先认识的呀,但看到徐坤眼睛里含着眼泪儿,到底不好说出这么伤人的大实话,轻轻点了点头。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徐坤这小子道德绑架了。
葵花籽不但是广受人们喜欢的小零食,最重要的它还可以榨葵花籽油,也就是说这是一种经济作物,周锦钰意识到这是一个赚钱的商机。
葵花籽是人家徐坤的,周锦钰不想占人便宜,想着如何好好规划一下,让自己爹去和徐坤他爹谈合作。
下午放了学,周二郎过来接儿子,透过马车的车窗,远远地看见儿子从学堂里出来,左边的孩子搂着他的肩膀,右边的孩子拉着他的手,周二郎摸了摸鼻尖,眼含笑意:自家钰哥儿看着还挺受欢迎,倒也是预料之中。
周锦钰跟贺景胜和徐坤摆手作别,跟着张福上了自家马车,周二郎见儿子眉眼带笑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拉他坐到自己身旁,“在书院遇到什么好事儿,这般高兴。”
周锦钰:“爹,你闭上眼睛,我给你吃样好东西。”
周二郎皱眉:“大姑又瞎给你喂小吃食了?爹不是跟你说了吗,咱们快换牙了,不准吃太多甜食。”
“爹都发了话,大姑哪敢不听,钰哥儿若长了虫牙,大姑可惹不起爹!”
“不是甜食,你快闭眼,听话!”
“好吧。”
周二郎闭了眼,随后听到清脆的咔咔声,跟小老鼠偷东西吃似的,他有点儿好奇儿子给他吃什么好东西,搞得还神秘兮兮的。
葵花籽一粒两粒尝不出什么,周锦钰小牙咔咔咔,迅速嗑好了一小撮。
周二郎睫毛微动,眼睛撑开一条令人不易觉察的缝隙偷看儿子到底搞什么名堂。
他就见钰哥儿把一粒像是什么种子的东西放在两颗小白牙间咔嚓一咬,然后也看不出他怎么剥的,一粒白白的果仁就落入他的手掌心。
这也就是他自己的亲儿子,换别人这么个剥法,他都不带吃的。
周锦钰让周二郎张大嘴巴,小手里的瓜子一股脑给塞进去,瓜子就得这么吃才过瘾。
周二郎睁开眼瞪他,儿子你喂牲口呢。
周锦钰就笑,抓了二郎的手,小脑瓜亲昵地靠在他胸前。
前世父亲在世时,每次买了好吃的,都让会让他先闭上眼睛,再喂给他,一样东西在视觉没有接触到的时候,先品尝到它的味道,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大概就是人家所说的承欢膝下,小孩子这般亲昵依赖的撒娇,能融化天下每一个父母的心,二郎也不例外,钰哥儿就是他心中最柔软的所在。
“爹,好不好吃。”
周二郎细细咀嚼后,点点头:“味道还不错,挺香的。”
又问:“这是什么吃食,哪儿弄来的?”
周锦钰:“徐坤送给我的,听他说并非是我们大干朝的东西,说是从海上运过来的,他管这叫瓜籽。”
徐坤?周二郎抓住儿子话语中的关键点儿,不动生色地问:“钰哥儿同你的关系很好吗?”
闲聊般的轻松口气,状似随口一问,这是周二郎想了解儿子在书院情况时一惯的做法,他知道只有在最轻松随意的氛围下,孩子所表达的才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倘若审问一样的口气,不但招致儿子反感,破坏父子感情,他也不会跟你说实话。
瞅瞅,周二郎想做好一件事,他就一定能做好,他若像经营父子感情一样重视夫妻感情,云娘也不至于如此没有安全感,这就是偏爱,他不是不会,只是他不对你。
说到底,男尊女卑的社会,能给娘子体面和尊重就已经非常不易,你让他一个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去揣摩女人的心思,就有点儿太不切实际强人所难了。
所以,云娘为大哥选个通房都如此挑剔,因为身为女人,她很清楚,对于女人来讲至情至性的大郎才是最好的归宿,除了荣华富贵,女人想要的,大郎都能给。
只不过,时光倒流,让她重新选择,她依旧会选周二郎,从小跟着爹颠沛流离,嫁给二郎以后因为钰哥儿的病天天为钱发愁,那种孩子有病没钱治,活活等死的感觉,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二郎不在家,钰哥儿半夜犯病,一次两次,她总不能次次都喊公爹公婆或者大伯大姑过来,她抱着吊着一口气粗喘的儿子,甚至想过干脆掐死他,自己也找根绳子一了百了,也好过于这般受折磨,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