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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公与私,礼部尚书冯明恩都是最佳人选。

周二郎自己还年轻,比起朝廷上的那帮奸猾的老家伙,他更想拉拢年轻人,年轻人从哪里来?

自然是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中来,这三年一次的科举,很大程度上是由礼部把持着,除了自己那届永和帝搞了一次例外让徐庚和高弘监考,正常情况下基本都还是礼部尚书的活儿。

就比如去岁加开的恩科,考上来的那位姓许的新科状元,正是冯明恩的门生,所以自己稍一落难,他就敢肆意践踏。

如此行径,绝对不像一个官场新人敢干的事儿,初入官场,不可能不对前辈怀有一点敬畏之心,他敢如此,无非是背后有人,且有人给了他指示。

所谓的查贪官,本质上还是要捞钱,捞钱的任务完不成,谁在乎你查出多少贪官来。

所以,这次行动不能搞得血腥味儿太浓,弄得人人自危了,必遭反噬。

直接查冯明恩,做得就太明显了,也有点儿过,上来就从二品大员开始干,还是徐庚派系的核心之一,你当徐庚是吃干饭的。

周二郎打算从下往上查。

查你不行,不是还有个词儿叫“连坐”吗?

我就从你的身边人,手下人,交往最频繁的人开始查。

查许状元。

查户部侍郎。

查你的好外家林家。

林家是南州府的大盐商,富甲一方,就以林家家主那脾性,不可能不打着官盐的旗号,贩卖私盐。

仅干掉一个林家,足以堵住黄河一个口子。

你的亲朋好友都查出有问题了,你说你是清白的,鬼都不信,这不就水到渠成了嘛。

远在南州府的林士杰,眼见着昔日的穷书生青云直上,一路高升,直升到他难以企及,这几年当真是过得提心吊胆。

唯恐周二郎哪天想起他来,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战战兢兢过了三年,终于确定周凤青大概是不跟他这小人物一般计较了,这才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林士杰哪里能想得到周凤青的确没把他当回事儿,人家不过是时机刚好,顺手收拾他一把而已,他还真不值得人家刻意。

只怪你命不好,事赶事儿他就赶巧了。

第146章

今日休沐,翰林院修撰,也就是去年恩科加试中获得头名状元,曾经对周二郎落井下石的林文林状元正准备吃午饭,一群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突然破门而入。

“林修撰,我们家大人请您镇抚司衙门走一趟,还请林修撰配合。”锦衣卫千户赵海拦在林文身前,唰!一亮手中的黑金腰牌。

林文面色一变,强自镇定道:“锦衣卫抓人也需证据,不知在下身犯何罪,赵千户还请明示。”

“林修撰到底犯了何罪,您自己心里比我们有数,不用我多话,我们大人没在翰林院当面抓人,而是选择在您府上,已经是给您留足了体面,林修撰莫要不知好歹,辜负了我家大人一番好意。”

“来人!请林修撰上车。”

锦衣卫抓人,不多废话,粗暴、利索、狠。赵海一声令下,两个训练有素的锦衣卫迅速上前将林文推搡上马车。

一众被吓傻了的林家人,如梦方醒般惊慌失措,抱头痛哭起来。

周二郎在镇抚司诏狱接待了林文。

林文官阶不高,可奈何他是清贵的翰林官,位列小九卿,是以,他还真有资格进这镇抚司的诏狱。

林文早就听闻过镇抚司诏狱的恐怖,只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别人说如何能比得上自己亲眼所见,血肉模糊的场面让林文双腿哆嗦,整个人虚脱了般身子往下滑,被旁边的锦衣卫托住。

诏狱里阴冷,周二郎的飞鱼服外披了件银色毛领的裘皮大氅,衣冠楚楚,神采风流,与那些破衣烂衫精神萎靡的囚犯形成鲜明对比。

他面前的桌子上正烧着热锅子,锅子周围摆了涮锅子吃的牛羊肉等。

见林文被人半拖半架地带进来,周二郎微微皱眉,不悦道:“本官只是想请林修撰一块儿吃个午饭,你等怎得如此无礼,还不快放开林修撰。”

得到指令的两个锦衣卫明着松手,却是暗中使力,将林文猛地按压下去。

猝不及防之下,林文以跪拜之姿扑倒在周二郎脚下。

纤尘不染的黑色官靴在他眼前放大,再往上是华丽的黑金蟒袍,四爪金龙耀武生威,周凤青清冷的眉眼在华服的映衬下,气势逼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两相对比之下,林文简直体面全无、狼狈至极!

周二郎视线压下来的一刹那,林文猛地低下头,匍匐在地上,不敢吱声。

什么读书人的气节,一路走来从诏狱的最外层走到最里层,仿佛经历了人间地狱十八层,能坚持走到这里,他已经尽力了。

最主要,他做贼心虚。

“林修撰不必如此大礼,来人,还不快扶林大人坐下。”

得了指示,一名锦衣卫上前将林文按在周二郎对面的椅凳上。

周二郎夹起一条带血的羊肉片,笑道,“林修撰尝尝这羊肉如何,上午才现宰的羔羊肉,你瞧,这上面的血丝还是鲜红的,足见新鲜得很。”

说着话,他筷子一松,扑通!那片羊肉掉进沸腾翻滚的锅子里。

林文紧绷得心猛地一抽,他几乎条件反射般立即看向周二郎身后的剐刑现场,行刑的人此时正手持锋利的刀片,将犯人的皮肉一层层削掉,那带血的皮肉被装在托盘里……

哇——!

林文控制不住,猛地扭过头去——

他不敢吐出来,将涌到喉咙口的呕吐物强行咽了下去,浑身抖个不停。

周二郎目光淡淡,面不改色地夹起此时已经烫熟的羊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然后咽了下去。

这场较量,他看似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没有审讯林文,更没有对他上任何大刑,但实际上他什么都说了,也什么都做了。

且,起到的恐吓效果丝毫不差!

试想该是如何狠辣的人才能在这种情形下,面不改色将那肉咽下去。

林文不敢想象敢和周二郎作对,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他的心理防线在周二郎的层层加码中崩溃得彻底。

就听周二郎道,“既然林修撰不饿,那就谈正事儿,你我都是文人,凡事讲究个文人风度。”

“——能用我们文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总比锦衣卫搞这些血淋漓的场面来得体面。”

拈起酒杯,周二郎尾音一扬,轻飘飘道:“林修撰,你觉得本官说得对吗?”

林文从诏狱里走出来,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前途问题,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庆幸周凤青有肚量,没有公报私仇,对他用上那些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酷刑。

至于会不会连累冯尚书,他已经无暇顾及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锦衣卫查到林文竟然是林家的旁系,周二郎直觉林文会知道冯明恩不少事情,刚才一番恐吓威逼,竟还真叫他套出来点儿真东西。

冯明恩这个“清贵”的官儿,当真是不清白,捞钱的手段相当老练,或许是仗着徐庚撑腰,也或许是干过多次从来没出过事儿,胆子越来越大,手也真伸得越来越长了。

周二郎立即下令让锦衣卫去着手调查礼部侍郎有没有问题。

他同冯明恩一正一副,冯明恩要想完全瞒过礼部侍郎不容易,同样礼部侍郎做什么事也很难瞒过冯明恩,俩人若非一丘之貉联手合作,才真是见了鬼了。

礼部侍郎刘永年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可非林文这种不禁吓唬的小年轻,哪怕被锦衣卫下了诏狱,受尽酷刑亦是死不认罪。

他心里很清楚,只要对方没有抓到锤死自己的铁证,就不敢往死里用刑,只要他顶住了,徐庚、冯明恩等人绝不会坐视不管,定会向周凤青施加压力。

周二郎压力的确很大,他没想到刘永年的嘴竟然如此之硬,也确实如刘永年所料,给刘永年用刑时雷点儿再大,他亦不敢不让手下人掌握住分寸。

撬不开刘永年的嘴,周二郎只好先从别处下手,一番调查之下,周二郎发现一个关键人物,刘永年在外面置办了一房外室,对其宠爱有加,甚至允许对方生下孩子。

果不其然,在刘永年府里搜不出其收受贿赂的证据,在这儿全都有了。

刘夫人为了救出丈夫四处奔走,甚至不惜变卖嫁妆,倘若知道丈夫把家底儿全都藏在了外室处,甚至所谓收养的恩人之子,不过是他的私生子,为了给孩子上族谱,随便扯了个谎话而已,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自古多情女子负心汉,周二郎作为旁观者,也不禁有些唏嘘同情那位可怜的刘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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