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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把灯给他熄了,省得他闹腾。”
周锦钰才刚刚睡过一觉,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不满地咬了下嘴唇,黑暗中睁着眼睛又发了一会儿呆,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周二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儿子,想着朝堂上的事。
冯明恩现在暂时是不能动了,但未必不是一件大好事。
都不用自己动手,他只需想办法给徐庚一点儿暗示,一旦冯明恩被徐庚边缘化,就会同时成为永和帝的弃子——
那么,到时候自己就会成为永和帝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夜阑更深,妻儿依靠在他身侧酣睡,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周二郎心底野蛮滋长。
对于拥有极端掌控欲的人来说,永远不会甘心久居人下,哪怕这人是万人之上。
小孩儿翻了个身,毛茸茸的脑袋拱进周二郎的臂弯里,二郎抬起另一只手,一下下轻抚着儿子柔软的小头发。
说什么天生贵胄,血统高贵,那他的钰哥儿还是皇室血脉呢,云娘亦是前朝的公主或者是郡主,可又有什么用?
没有权力的支撑,什么皇帝,公主皇子的,就仅仅只是个称呼而已。
永和十一年,大干朝的官场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地震,全国各地查处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共计万余人,上至朝廷三品大员,下至连品级都没有的芝麻小吏,涉及范围之广前所未有。
与以往的整治吏治不同,这次朝廷加大了对基层贪污的治理力度,阎王好斗,小鬼儿难缠,这些距离老百姓最近的人得到惩治,使得周二郎在民间的声望继续拔高。
虽然得罪了朝堂上的一些人,周二郎并不畏惧,只要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利益当前,这些人随时都可以对手变朋友。
皇帝诛了你的全族,你是漏网之鱼,你会怎么办?
绝大多数人会说那是奸臣所害,陛下只是受了蒙蔽。
所以,当你的力量可以绝对压制对方的时候,他不会傻得来跟你讲道理,因为你就是规矩,你就是道理。
此次共计缴获贪墨银两一千两百多万两,数额之大,就连永和帝自己都震惊了。
他成日里为一贫如洗的国库发愁,朝廷穷得快揭不开锅,这帮子下面人却个个儿富得流油,随便一刮就够修两次黄河了,简直岂有此理!
震怒之下,永和帝命刑部联合大理寺、都察院重修大干吏制,加大对官员贪污的惩治力度!
不放心这帮子人干事儿,永和帝又给周二郎安了个刑部侍郎的头衔。
好嘛,六部之中周凤青已经兼任了两个侍郎职位,虽说六部已经基本被内阁架空得差不多,可那也是实权部门啊。
这次不光徐庚带头反对,就连向来不理事儿的高弘也急眼了,太子都还没上位呢,永和帝就给再弄出一个权臣来,这叫太子登基后如何能施展拳脚?
满朝文武反对声一片,其实话一说出口,永和帝就后悔了,知道自己刚才是太冲动。
此时群臣反对,他倒想顺水推舟来着,可若依了他们的意思,有损他皇帝的权威;若是不依,等于是给了周凤青太大的权力,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真是骑虎难下,正左右为难之际,周凤青向外一步,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如今身兼多职,虽力所能及,然,周凤青内心惶恐,唯恐有负陛下皇恩——”
凤眸的余光扫了周围众臣一眼,周二郎朗声道:“是以,微臣建议这刑部侍郎之职,先由臣临时兼任,等陛下和众位臣工有了合适的人选,微臣让贤。”
永和帝顺水推舟,准奏!
众臣有苦说不出,皇帝都已经退让一步,他们还能继续咄咄逼人不成?
只是到时候这顶替周凤青职位的人却是难选了。
刑部侍郎的职位虽然诱人,但是试问有谁敢站出来顶替周凤青呢。
人家可是兼任着锦衣卫指挥呢,就问你干不干净,怕不怕查?
神仙打架,明哲保身,有谁愿意直接卷入呢,弄不好官帽还没捞到,先送掉了小命。
永和帝若是知道周二郎私下的影响力已经大到如此程度,怕是宁可面子不要,也会限制他的权力。
倒不是他傻,坐皇位的没有傻人。
只不过与以往相比,他瞎了一只眼,得到的信息有偏差了,自然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周二郎建议永和帝建西厂限制东厂的权力,明面上是扩大了永和帝的权力和眼线,实际上恰恰相反!
因为魏伦是周二郎的人,他代表的是周二郎的利益,周二郎需要他向永和帝传递什么样的信息,他便传达什么样的信息。
同时永和帝的动态也会被魏伦悉数转达给周二郎。
人不患寡,只患不均。
同样是伺候永和帝多年,本来昔日里平起平坐的人却突然压你一头,原因只因为你的主子偏心眼儿,提拔他而不提拔你,魏伦如何能甘心?
所以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并且投资了周二郎,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周二郎很快就让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以上的这些,还只是周二郎明面儿上得到的好处,实际上,好处远远不止这些。
趁这次机会,周二郎在各部的重要职位,或是有潜力的重要职位悄无声息地安插了不少自己人。
不过对于他最信任的薛良,却是仍旧保持现有官职,提拔薛良,就做得太明显了,不是上策。
但是别人就不一样了。
比如苦熬多年,原本担任南州巡抚的王重礼,因为上司被查,作为最有实力的候选人之一,顺理成章地顶了上去。
他万万没想到当初周二郎中状元时结下的善缘,竟然回报如此之快,如此之丰厚。
投桃报李,周二郎不喜的,他自然也不能喜欢,不用周二郎开口,他就出手收拾了南州府林家。
因着冯明恩的关系,给留了些余地,不过伤筋动骨却是免不了的,也等于是为周二郎当初受的委屈出了口恶气。
附了一封书信给周二郎,婉转地说了此事,信尾言明:提携之恩不敢忘,他日上京述职,必当上门拜访。
这话就暗示的意味很明显了,提携之恩不敢忘,那就是要报答喽。
周二郎看完了书信,勾了勾唇角儿,随手烧了信件,不留一丝痕迹。
周二郎终于成了大干朝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仅仅用了三年的时间而已。
此时,他不过刚刚二十五岁,风华正茂,可谓是千载独步,天下无双。
时光过隙,转眼已经是腊月底了,马上就要过年。周二郎不是个会委屈自个儿的人,前段时间累死累活,怎么也要休养生息一段日子,身体好才是一切的本钱。
向皇帝告了几天病假,加上大干朝的年假,可以好好清闲一阵子。
他一闲下来,就开始陪儿子,教儿子,管儿子。
养崽素质三连!
周二郎事无巨细插手儿子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周锦钰其实还好,偶尔会不满,但也基本习惯了他爹这德性。
就是他有点儿替周二郎累。
爹,朝堂上那么多事不够你忙吗?
周二郎当然忙。
但他的逻辑里基本上是儿子离了他活不了,老婆离了他活不了,周家离了他——好吧,周家离开他,还有大哥。
这日,周二郎又要周锦钰练琴,儿子哪方面都是完美的,唯独乐器一道,怎么也不能开窍,周二郎强迫症,他就不信天下还有他周二郎搞不定的事。
不就是琴吗?
一日不成,两日,两日不成三日,总有水滴石穿那日。
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儿子体弱时,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孩子的身体好,就是个废物也没关系,孩子做一个快乐闲人,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