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 / 2)
沈恙笑了一下,反问:“那你拿着这份遗书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抬了抬手让身后的警卫退离了这里,然后现场只剩下了他们四人,沈恙才接着说:“统领大人,一定要我说得很清楚吗?”
现场已经没有了外人,沈恙的语气也没有了往日的友好亲和了,看起来,似乎现在的沈恙才是真正的他。
达达坎南脸色白了许多,他不说话,似乎认定了沈恙是在诈他,毕竟他已经见识过沈恙的手段了。
“我与你在议政厅见面的时候,那段录音既然不是你,你却不为自己辩解。”顿了顿,沈恙看着他的眼睛说:“你那个时候心里想的是将这个锅背下来?还是将背后的洛佩兹供出来呢?”
“你都不愿意。”沈恙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所以你告诉我了‘舅舅’这个信息,让我主动查了下去。”
“你说你不和达达斯姆先生住在一起,你却熟悉别墅的所有东西。”沈恙说的是那天他们去达达斯姆的别墅,他发现达达坎南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空气净化的按钮和别墅里的一些小细节。
他信达达坎南不住在别墅,但达达斯姆死后,达达坎南一定不止去过别墅一次。
“你去别墅做什么呢?或者说你希望在别墅里找到什么呢?”沈恙问。
达达坎南摆出一贯示弱的表情,他苦笑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惹人怜爱,也是,达达坎南比达达斯姆还要瘦小一些,一头卷毛泛着金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当然是去找洛佩兹留下的罪证。”他弱弱道。
分明话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达达坎南还要和沈恙装傻,这让沈恙少了几分性质,“不对,你不是去找罪证的,否则洛佩兹掳走达达斯姆的尸体这件事就已经够他枪毙了,不是么?”
“那你觉得我是去找什么的?”对于沈恙能想到这里来,达达坎南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他腿侧握紧的手到底是暴露了他,他还是在紧张。
“诺。”沈恙抬了一下下巴,“应该在你的兜里吧,达达斯姆写给洛佩兹的遗书。”
“其实你也在害怕对吗?害怕你现在这个位置其实是洛佩兹的?对不对?”沈恙说话倒真是伤人心了,一下子就戳到了达达坎南的心里去。
达达坎南脸色猛地一变,靠着身侧的杰亚连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几近失态,道:“不是!父亲的遗书白纸黑字,那就是写的我的名字!”
“那你为什么从没打开遗书看过呢?”沈恙问。
“那是父亲写给洛佩兹的,我没权力查看。”达达坎南顺着沈恙的话就说走了。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交给洛佩兹呢?”沈恙说。
“你为什么非要那份遗书不可?”很显然达达坎南发现了他自己已经被沈恙的逻辑带偏了。
风吹了起来,陆诀往沈恙侧后方移了一点,将吹过来的风全部挡住了,然后又把伞往他那边移了一些。
“我需要洛佩兹配合我,他一定知道冥狼星对我们蓝星下手的动机,从昨天看来,他的确很在乎这份遗书。”沈恙说。
“你可以去审爱莉温,她不是荟星的人,随便你处置。”看起来,达达坎南也不肯让步。
“好了。”沈恙伸手将陆诀手里的伞拿了过来,放缓了声音对陆诀说:“你回车里去等我一下,我再和达达坎南说一句话。”
陆诀点了点头,将伞交给了沈恙,又打开车门从里面拿了一件厚披风给沈恙披上,说:“老师,外边冷。”
“嗯。”沈恙放任陆诀给他披好了外袍。
达达坎南也拿过伞,让杰亚连一并进了车里。
两人各自撑着一把伞,往远了一点的方向走了去。
两人停在了别墅的栅栏外,沈恙率先开口:“遗书里写的究竟是你的名字还是谁的名字我都不在乎。”
“换句话说,荟星的统领者是谁都无所谓。”沈恙摊开了手,接住了伞檐掉下来的水珠子。
他看向了达达坎南,说:“洛佩兹抢走了达达斯姆的遗体,对你而言,不也是一件高兴的事吗?”
“你知道,就算有遗书在,洛佩兹想要这个位置也只是唾手可得,或许你们之间有过交易,你把达达斯姆的遗体给他,他不会回来干涉你,对吗?”沈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而且看达达坎南的表情,沈恙大概是猜对了方向。
现在身边彻底没有了别人,达达坎南也就没有必要再装不知情了,他弯了下腰,是感激沈恙没有将这些事在外人面前抖出来,“您猜得不错。”
“那天舅舅来抢遗体,我自然是倾力阻止,他本来是想杀了我的,大概,大概是看在父亲的面上,他放过了我,还扔给了我一份遗书,我不知道那份遗书是父亲的亲笔还是他怎么弄来的,总之那的确是父亲的笔迹,我很抱歉,没留住父亲的遗体。”达达坎南声音低沉。
“你不必说这种话,毕竟你用他的身体换了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你或许是高兴的,不是吗?”沈恙看他的表情并不好看,即便是沈恙性格薄凉惯了,也觉得达达坎南这个做法让人唏嘘鄙弃。
达达坎南掉出了眼泪,“我,我,是,所以我很抱歉,现在你们到来,我不是努力帮助你们去找洛佩兹了吗?”
沈恙:“后面呢?该枪毙他了么?毕竟您的父亲似乎受了不小的侮/辱。”
“那是自然的,”达达坎南回。
沈恙摇头,“你不会杀他,或许等我们离开以后,你还是会放任洛佩兹带着达达斯姆的遗体离开,不是么?”
“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你们荟星的家事我并不想插手,我现在只想要遗书。”沈恙的确觉得荟星的家事过于繁琐了,他并不想多过插手。
“您算是个聪明人,洛佩兹给您的那份遗书的真假只有您知道,所以无论他写给洛佩兹的遗书内容是什么,对您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吗?”沈恙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耐心可以这样好。
达达坎南疑心太重,又优柔寡欲,许多事想不明白,却又非要争这个高位,如果沈恙不是蓝星人,那么他完全可以作为达达坎南的老师了。
达达坎南像是被戳到了心里最深的柔软,他喉咙哽了一下,沈恙没说错。
他留着达达斯姆写给洛佩兹的遗书,无非是害怕遗书里的内容是让洛佩兹继承统领位置,他不敢拆开也只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可洛佩兹扔给他的遗书,也未必是真的,或许洛佩兹真的不在乎这个位置呢?
“好。”顿了顿,达达坎南还是同意了,“但是关于我的事,您可以不让第三者知道吗?”
“我说了,我不关心荟星的事情。”沈恙的回答也让达达坎南安心了。
达达坎南踟躇了一阵,最后从衣兜里摸出了那日沈恙也见过的书信,他双手将书信递了过去,沈恙看都没看就往衣兜里面揣了进去。
然后对达达坎南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呢,请您再派一位亲信送我们去见他吧。”
“我会的。”达达坎南点了点头,给沈恙让开了位置。
两人一前一后往车子旁边走,王长建摇下车窗往外面瞅,看见了两人问:“发生了什么呀?”
他有一种刚睡醒的迷糊感在身上,沈恙对他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们一会儿就去见洛佩兹先生。”
“好。”王长建应下。
两拨人就在这里道了别,达达坎南暂时不打算去看洛佩兹,毕竟达达斯姆的事情还没处理好,而且平心而论,他还是有些抵触这份遗书的内容的,如果他在现场,未必不会下意识的去看。
真正不在乎遗书内容的人,的确只有沈恙他们这些外来人。
车上,陆诀一边拿着毛巾替沈恙擦了擦不小心染在发尾的水渍,一边侧过身去问他:“遗书拿到了是吗?”
沈恙颔首,“嗯。”
“您怎么和他说了那么久?”陆诀握住了沈恙冰凉的手,有些心疼。
沈恙就说:“如果他够聪明,或许我就不会耽搁这么久了。”
“学生似乎明白了您为什么会说他疑心重了。”陆诀没有沈恙聪明,但不代表他蠢,有的事情多想想就会想明白了。
沈恙就说:“你知道就行了,但不用和我说,荟星的事情我们了解太多了,对我们未必是有好处的。”
“学生明白。”陆诀微微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看出陆诀有些萎靡了,沈恙掀唇问他。
陆诀就说:“有点可怜达达斯姆。”
“那倒是,确实挺可怜的。”沈恙并不否认,他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全委,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三个人之中,真正的可怜人只有达达斯姆。
当然,还有他的那位妻子,宁樱.洛佩兹。
陆诀突然像一只金毛犬一样往沈恙怀里钻,然后将脸埋在了沈恙胸口,闷闷道:“老师,我爱您。”
沈恙抿了抿唇,垂眸并不说话,他伸出手揉了揉陆诀松软的发顶,一时间车内又安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