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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持着胥朝国政的高丞相与邵氏兄弟联手伐他的盘算被击得粉碎,元气大伤。
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心力继续举兵了。
这一战中,他接连得了洪州、锡州还有其余四座大城,距离皇城所在的西京,不过只有几个州郡的距离而已。
他没有乘胜追击,一来连月作战,将士们全拼着一口气撑着精神,已经疲惫不堪,二则,裘沣之流虎视眈眈,谁也难保他带着剩余的部曲攻下西京之后,裘沣不会带着人前来偷桃。
几方势力都在蛰伏,但胜势在谁,再明显不过。
萧持不再去想那些沉重的事,转而思索起该怎么哄她。
直到一声故意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他转过头,看见长姐正站在门口。
看起来是有事要与他说。
萧持替睡着了的人掖了掖被角,起身跟着萧皎往廊下走去。
豫州的冬日比起平州,要冷上许多,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雪,庭院里一片玉树琼枝,银霜满地。
萧皎紧了紧披在肩上的那件镶毛斗篷,怎么感觉她和奉谦说了昨日有人传假消息的事儿之后,这风吹得更冷了?
萧持定定看了院子里那几株被皑皑风雪压弯了腰的芭蕉,目光冷沉,好半晌才道:“多谢阿姐,我知道了。”
萧皎已经查出了些眉目,但如今萧持既回来了,依着他对绿萼的在意,手段定然比她更狠辣更彻底,这事儿交给他来收尾,再好不过。
萧持自是点头应下。
他心里已经浮上了几个名字。
萧皎没想打扰小夫妻独处,想了想,又问道:“绿萼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你短期内不会再走了吧?”
萧持颔首。
萧皎松了口气,快过年了,把阿娘和行哥儿扔在平州,到底不是个事儿。
她想着与奉谦商量一番过年怎么安排:“等到过年的时候,绿萼身子重,正是最不能惊动的时候。阿娘那性子,你也知道,让她一老人家北上豫州,我也觉得太过折腾。不如我将愫真留下,让她陪着你们过年,我回平州一趟。”
萧持点了点头,有些愧疚:“累得阿姐辛苦,我差人护送你回平州。”
这不是什么大事,萧皎点了点头,又叮嘱了让他多体贴些身怀有孕的妻子之类的话,转身走了。
萧持没有急着进去,想着方才萧皎话中提到有人假传消息的事,神情冷峻,但想起阿姐提到她言语之中对他的维护之意时,又忍不住慢慢柔和下来。
被人咒一咒而已,若真是有用,萧持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但偏偏她介意,她心疼。
萧持很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看到她为了维护他而威风八面地处置人时的样子。
定然威风极了,也漂亮极了。
屋外寒风凛冽,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脸上却带着不输春风的和暖笑意。
杏香和愫真端着甜汤过来,见着萧持对着院子的飞雪傻笑,都有些奇怪。
君侯/舅舅是不是被风把脑子给吹蒙了?
指使青燕通传假讯的幕后主使是弘农杨氏的人。
翁绿萼听他轻描淡写地告知了她这个消息,又道他已经处理好了,让她不必再担心。
“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了。”萧持握住她暖呼呼的手,看着她那双美丽澄静的眼睛,语气柔和又坚定,“我向你保证。”
翁绿萼笑,哎呀一声,有些哭笑不得地低头看了眼圆滚滚的肚子。
“你忘了她,她不高兴呢。”
萧持没有敷衍,十分严肃地低下头,和肚子里的小人儿许诺了一通。
翁绿萼看着他贴着肚皮絮絮说话的样子,有一种莫名的满足与幸福之意,渐渐盈满心房。
这样真好。
与夫妻俩那边的脉脉温情相比,弘农杨氏那边儿就显得凄惨了许多。
快到年下了,各方都忙得热火朝天,卯足了劲儿要讨个好意头,过个吉祥年,不曾想手持钢枪、身佩甲胄的卫兵们眨眼间就包围住了这座占地快有半个坊市的杨府。
弘农杨氏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出仕,自然,这和胥朝皇室衰微、天下大乱有关。
但这样凭着老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和名气自视甚高的世家,许久没有再度登上权力高台的资格,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偏偏又不懂得收敛,惹了那个凶名在外的萧侯。
这次领兵的是张翼与另一个他有些眼生,但据说在此次大战中立功颇多的一个俊美青年。
“上。”
随着张翼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卫兵们应答的声音几乎大到快要掀翻屋顶。
等到马夫人她们慌慌张张地出门查看情况时,却恰好被人逮住。
君侯有令,弘农杨氏的主君夫妇须得留着,他亲自处置。
至于其他人,该发配的发配,该充军的充军。
这个年,弘农杨氏上下的人算是过不好了。
弘农杨氏占据豫州多年,也算是个土霸王,清算起来着实有些费时间,等到一切就绪,已到了月上中天。
张翼他们回营复命,萧持今日也在,正与蔡显他们商讨着对这次大战中占下的几座城池的治理方针。
见到张翼,萧持
想起要挑人护送胞姐回平州的事儿,张翼性子稳重,他也放心。
不料站在张翼身旁的俊美青年却上前一步,自请揽命:“张羽林身上余毒尚未完全消除,一来一回,路上恐有力不从心之时。属下愿前往。”
萧持眼眸微眯。
这个人乃是半路投军,虽然长得一副小白脸模样,但打起仗来就跟不要命似的,也正是因为他这拼命的打法,他在几个月的时间里立了不少战功,在军中声名鹊起,入了萧持的眼。
“也好。”
定下护送胞姐回平州的人选之后,萧持接着与蔡显他们议事。
出了中军大帐,张翼瞥他一眼,直白道:“你明明可以留在君侯身边,继续建功立业,何必要揽这么个活计?”
俊美青年,也就是寒朔,闻言笑了笑:“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君侯交代的事儿,我都会好好办,你放心吧。”
说完,他摆了摆手,大步离去。
明日就是除夕,翁绿萼心情不错,斜斜躺在罗汉床上挑络子丝线,不时举起几缕丝线来瞧一瞧,纤纤素手被色彩鲜艳的丝线一衬,更是像羊脂暖玉一般莹润细腻。
萧持掀开挡风的帘子进了屋,见她挑得认真,倚在花罩上看了一会儿。
还是翁绿萼发现光线不大好,抬头一看,才发现他回来了。
萧持一笑,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地把人往怀里带:“今日累不累?”
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问她这句话。
翁绿萼摇头:“有什么累的。”顿了顿,她想起这人前几日都在军营里待到很晚,有些担心,“你这两日还是那么忙吗?今日还要再出去吗?”
萧持摇头,又点头。
“还得出去一趟。”
翁绿萼虽然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表示正事要紧,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
明日就是除夕了,他还不能着家多陪陪她……
看出她眼底的郁闷之色,萧持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不过是你和我,一块儿出去。”
“你不是想要我好好儿给你赔罪么?女君今日可愿意赏光?”
翁绿萼的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
上了马车, 黄姑的絮叨声被抛在身后。
翁绿萼坐稳,见萧持似是不自觉地揉了揉耳垂,忍俊不禁:“被唠叨怕了?”
这样冷的天, 女君身子又重,依黄姑的话来说, 就该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猫冬养胎,出去做什么?
外边儿路滑,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 可不是要让人心痛死了么?
想起方才黄姑从宜春苑一直追着念叨到他们上车还不带停歇的唠叨, 萧持表情有一瞬的古怪。
性格使然, 他平时最烦有人在自己耳边絮叨个不停——军师蔡显是个例外。
连他自己的亲娘瑾夫人都不敢在儿子面前说得久了, 就怕惹了这黑面煞神不耐烦,又是许久见不到人。
若非黄姑一心是为她着想, 之前在他出征时又对她处处妥帖照顾, 他哪里会愿意听那一路的絮叨。
萧持看了她一眼,那张丰盈柔软的小脸被蓬松柔软的狐裘包裹着, 见他望过来,又乖觉地把脸往狐裘里藏了藏,只剩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 水盈盈的, 看着就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