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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娘哽咽着在他怀里点点头。
“明白了自己去研墨,为什么错了,错哪儿了,下次若再疑神疑鬼该怎么办,写清楚后交给夫君。”
朱云娘:“……”
她又不是小娃子,怎么把对付钰哥儿那一套用她身上?
周二郎见她不动,撩起眼皮,“怎么,夫君说话不管用?”
朱云娘只得悻悻地穿好衣裳爬起来,准备遵照夫君的指示去点灯研墨,却被周二郎拽住手臂,温声道:“今日娘子过分热情,身上粘腻,先去冲一下吧。”
朱云娘的脸烧着了一般,几乎是落荒而逃。
朱云娘一走,周二郎强撑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散了,整个人狼狈地摊平了身子,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没有下一次!
娘子这主动索要的毛病绝对不能惯着,苗头必须掐死!
这边,朱云娘写完夫君要求的认错书,待墨迹晾干,起身拿给夫君看,周二郎却是已经睡着好一会儿了。
极爱干净的夫君,这是头一次连擦洗都没有就直接睡着了,云娘回想起自己刚才那会儿为了要娃子,拽着夫君不准他起身的孟浪,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朱云娘拧了温毛巾,给二郎擦了手,又把身上简单擦拭一下,周二郎睁了眼,“我去洗洗。”
“二郎,若是太累不若明日一早再洗吧。”
“不累。”
周二郎感觉今日的娘子着实不体贴。
次日,东方泛起鱼肚白,几处炊烟,几处犬吠鸡鸣,俱都是人间的烟火气。
周家小院儿里,凤英和老太太已经早早起来喂鸡,云娘忙着做早饭,周老爷子和大郎去了菜园子。
周二郎尽管累,但多年形成的生物钟还是到点儿就醒,醒归醒了,但他就是不想起床。
他自己不起来,也不准儿子起床,揽着儿子靠在床头围栏上,身上盖了蓬松柔软的薄棉被,带着儿子玩儿起了“飞花令。”
周锦钰不爱玩儿这个,但周二郎没跟他商量,这是考教他功课呢,由不得他说不。
周二郎要求儿子两天背会一篇古诗词,日积月累下来,周锦钰现在肚子里有不少存货,不过跟他爹周二郎自是没法比。
周二郎把飞花令降低了难度,既不要求对令和行令的格律一致,对规定好之字出现的位置也不做要求,儿子所对诗句只要有规定的字,不拘五言七律都可。
周锦钰耍赖,对不上来了干脆就用字的谐音代替,比如用“花”代替“华”之类的。
周二郎伸手刮他小鼻子,“有你这样耍赖皮的么?”
周锦钰拽住他手,“明明是爹你先耍赖在先,爹苦读诗书十几年,钰哥儿才几岁,爹这是在以大欺小!”
周二郎“扑哧”就乐了,伸手揽过儿子的小肩膀夸赞道:“我们钰哥儿的小嘴巴可真是厉害,连爹都说不过你。”
其实儿子刚才的对答已经很好了,周二郎心中很是满意,愈发觉得云娘在教导娃子方面做的很好,一码归一码,昨晚当罚,娘子做得好的地方得承认她的功劳。
早上吃饭的时间,周二郎给钰哥儿剥鸡蛋的同时顺便帮娘子也剥了,男人伺候女人,还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儿,尤其是周二郎现在已经是举人老爷,那怕是剥鸡蛋这种小事儿,亦是代表着对这个女人最大的看重和宠爱。
朱云娘胸口酸胀,眼圈儿控制不住得红了。
周老爷子瞥了儿子一眼,没说话。
他虽觉得儿子做法不太合规矩,可到底是小俩口之间的事儿,只要不是两个人不好好过日子,其它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规矩再大,大不过家和万事兴,现在家里这么好,干啥非得没事儿找点儿事儿,再说了,儿媳妇嫁给二郎这么多年都没过上过好日子,当得二郎给人家剥个鸡蛋吃。
这么一想,老婆子嫁到周家这么多年,跟着他吃苦受累这么多年,他这一家之主不也得表示一二?
老头儿蔫不声地剥了个鸡蛋,攥到手里,趁众人不注意,端起老太太的碗,接着袖子的掩护,将鸡蛋滚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又若无其事地把碗推老太太面前。
周凤英眼尖看见了,强行憋住笑,问老头儿,“爹,你干啥呢,给俺娘剥鸡蛋,不给俺们几个剥,看来还是俺娘在爹心里最重。”
把个老头儿当场给闹了个大红脸,“胡咧咧啥!”
老太太在儿女面前也尴尬到不行。
周二郎嘴角直抽抽,夫妻间的事儿,大姐某些时候实在是少根筋,那姓王的也是个不行的,成亲那么多年愣是没让大姐开一点儿窍。
周二郎开口转移话题替老头儿解围,“爹,暖房种韭菜这事儿,是咱们送实惠给人,是他们求着咱们,莫要弄得像是咱们求着人家一样,先紧着跟咱们家关系好的合作,那事儿多的人家自不用理会。”
“爹,二郎说得对,那高氏家,还有周有福家铁定不给种。”
周凤英附和道。
周老爷子为难,“闺女,这要是全庄都给种了,就单撇下他们两家不大好吧?”
周二郎冷笑,“没有什么不好,我们周家没有以德报怨的习惯,也不惯人臭毛病,他们俩家想种也可以,不过分红得倒过来,我们周家九成,他们一成,爱种不种。”
顿了顿,周二郎又道:“不过我们周家虽然不喜欢以德报怨,可亦不是不讲人情的人家,他们若表现的好,这分红比例提一提也是可以的。”
周凤英捂着嘴儿笑,“爹,你瞅见没,咱家还得数着二郎最坏,这么一弄,那俩家子非但有气儿得憋着,为了以后的分红更多还不得不讨好着咱们家,想想我就解气啊。”
周大郎亦忍不住笑了,二郎这记仇小心眼儿的毛病自来就没有真正改变过,只不过读的书越多,就越会掩饰了。
早饭刚吃完,族长周长元就过来了,当了这么多年的族长兼里长,成日里和庄子里这些人打交道,能力他自是有的。
周二郎对人情世故的理解来自于读过的书多,观察得多,想得多,懂得抓核心,抓本质问题。
周长元则不同,他是真正的实践派,别看书读得没有二郎多,可身为族长兼里长,这么多年和乡民打交道,处理各种家长里短,对人性的理解和把握不比周二郎差。
他的意见和周二郎不谋而合,意思也是先择优录取,先选一批明事理的好人家,晾一晾那些事儿多又自私的,和二郎两人一块儿商量着起草了合作的文书。
内容包括合作的形式,保密要求,以及违反文书约定的惩罚等等。
在周家庄,周长元基本上就代表了法,对族人有处置权,何况还有新晋的举人老爷周二郎做背书,这张文书有足够的威慑力。
具体的事务周二郎就不参与进去了,他的心亦不在这儿。
今日领着云娘钰哥儿娘俩去庙里还愿,爹催了好几次了。
说他之前许了一堆的金身出去,怕不还愿各路神仙挑理儿就麻烦了,二郎现在是举人老爷了,身份贵重,比他这个爹去还愿显得对各路神仙看重。
如今有了身份地位,不必再有钱不敢花,藏着掖着委屈自己也委屈家人,恰恰相反,云娘和钰哥儿都需要慢慢适应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一家三口都穿得很体面,不夸张,但也比以往显出贵气,云娘的耳垂上挂了珍珠的耳饰,发髻上的簪子亦很精致,二郎腰间的宫绦扣绳坠了做工精细的云头配饰。
钰哥儿最是金贵,没钱的时候周二郎从牙缝里省下来也不想委屈儿子,如今不差钱,就更舍得往儿子身上砸银子。
天儿越来越冷了,钰哥儿体弱最怕着凉,周二郎今天早上给他里面套了柔软的细葛布里衣,小娃子里衣穿旧,洗的次数越多,反倒越柔软舒服。
外面又给穿了偏蟹壳青的暗纹织锦的小长袍,袍子外面上半身又穿了月白双层缎面小马甲,脖颈处薄薄的一圈白色小毛领衬得小娃娃当真是唇红齿白招人稀罕。
周二郎自小就讲究,一家人去地里干活儿,让他在家烧火做饭,怕火星子溅到衣裳上,给烫上洞,他每次做饭前都先脱了衣服,只穿一件小裤跟那儿做好饭再把衣裳给套上。
如今有条件了,他比朱云娘还热衷于打扮儿子,光是钰哥儿小百岁辫儿上的绸带就买了各种样式,不同颜色,穿不同的衣服便给搭配不同的辫绳。
朱云娘说女娃子都没这么讲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