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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钰听着爷爷跟那儿念叨直想笑,又不好笑出来,咬着嘴唇不说话。

周老爷子要给二郎神君铸造金身,这可是大事儿,大好事儿,蓝衣小道士忙跑去后殿禀告。

萧祐安身披宽袍广袖的白纱道袍,手持白色拂尘,白发白须白眉,鹤骨松姿,仿佛仙人下凡而来。

朱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主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来了一个大变活人。

主人他,他换了一张脸。

萧祐安一笑,“□□而已,喜欢吗?喜欢送你一个玩儿。”

朱隐整个呆滞住了,喃喃道:“主,主人,□□是用人皮做的吗?”

萧祐安莞尔,“不然呢?”

朱隐:“……”

萧祐安一甩拂尘,呵呵笑着往前殿走去,去瞅瞅今儿哪儿来个冤大头。

朱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主人他开玩笑的吧?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这肯定不是真的。

主人他最是良善,连只兔子都不忍心伤害的。

那般高贵的主人,他的手应该是用来抚琴书写,绘画下棋的,主人的手怎么能沾染上脏污的鲜血呢,这种事儿应该让自己这做属下的来才是。

——朱隐无能,让主人这些年受苦了。

萧祐安一身仙风道气,龙行虎步翩然而至,道长身上有着无与伦比的贵气和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整个前殿瞬间时间凝滞了般,雅雀无声。

周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带头儿磕头,嘴里高呼:“拜见仙长!”

“拜见仙长!”

“拜见仙长!”

呼啦啦跪下一片。

整个前殿只有三个人站着——萧祐安、周大郎、周锦钰。

萧祐安目光在周大郎身上一扫而过,停在了周锦钰的身上,握住拂尘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又不动声色地松开。

很快,克制的目光从周锦钰的身上收回,缓缓穿过人群,走到大殿中央。

先是为二郎神君上了一柱香,并未跪拜,转过身冲众人道:“不知是那位信士要为神君铸仙身?”

大殿空旷,此时又极为寂静,萧祐安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带着一点儿神秘。

周老爷子忙上前搭话,“仙长,二郎神君保佑小人的两个儿子从战场上平安回来,小老儿特来塑金身还愿。”

萧祐安一甩拂尘,微微点头,道:“信士慈悲,神君必会佑之。”

周老爷子忙掏出一张银票来,恭恭敬敬递上去,道:“请仙长代为办理。。”

萧祐安没有伸手去接,有小道士上来收了周老爷子手里的银票。

周锦钰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白胡子道士,暗道:忽悠,继续忽悠,看看这个大忽悠还能如何装神弄鬼。

“福生无量天尊。”

萧祐安朝周老爷子一拱手,目光落在老头儿身后的周锦钰身上,道:“贫道观这小童似乎身有隐疾,不知是与不是?”

他这话一出口,不光周老爷子吃惊,就连周锦钰和周大郎也吃惊不已。

周锦钰说萧祐安大忽悠,还真是冤枉他了,道修五术:山、医、命、相、卜,萧祐安至少精通其三,尤其是对于修心养性练体强魄以及医术方面造诣极高。

他之前为什么说朱隐愚蠢呢,盖因他还是在做皇子时就很是崇尚道家文化,多有涉猎,关于这一点,作为下属的朱隐应该最为清楚不过。

他又开了太白楼,不了解内幕的人太容易理所当然地以为这酒楼取自诗仙李白的字,毕竟那位是出名的好酒,酒楼里亦题有诗仙的不少狂诗,但实际上此“太白”亦可指太白金星,西方金之精,白帝少昊之子。

太白星,即金星,早上出现时为启明,傍晚出现时称长庚。

——而萧祐安的字正是长庚。

如此多的线索加起来,朱隐还找不到他,不是蠢是什么。

萧祐安看到几人吃惊的眼神,道:“信士随我到后殿来。”

他语气淡淡却有不容拒绝的威严,周老爷子不由自主就听话地拉起小孙子跟着人走,周大郎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抬腿跟上。

众香客看到周老爷子被神仙道长亲自招待羡慕不已,求神办事儿果然不能太抠门儿小家子气,你瞅人家给神君铸了个金身,这机缘不就来了吗。

一行人进入到后殿待客厅,萧祐安请人落座,有小道士上来斟茶倒水。

周锦钰倚靠在周老爷子怀里,打量了一下四周,对面儿墙上挂了一幅字,上书: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草书写就。

——还是草书里最难写的狂草。

爹曾经说过,草书乃是书法的最高形态,即景会心,纵手而成,看似无序,实则法度严谨,周锦钰虽然没写过,却不乏鉴赏的眼光,平日里周二郎经常带他鉴赏名家名作提高眼界来着。

对面儿墙上这两句狂草,笔势真的是太漂亮了,质朴随性,潇洒不羁中又自成格调,神韵和意境之美让人回味。

真是想不到这个神神叨叨的白胡子老道长书法造诣如此之高。

往下看,这幅狂草的下方摆着一尾古琴。

一眼望过去温润养眼,竟是还是罕见的蛇腹断纹包浆,爹说能形成蛇腹断纹的琴,少说也得有三百年以上的年份,有此佳琴,想必他的主人琴艺定然也不凡,否则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周锦钰有点儿脸红,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有些武断了,这个老道长其实还是有点儿东西的,人家不是纯忽悠。

“小信士,来,到贫道这儿来。”

周锦钰正想着,忽然听到老道士叫他,就听周老爷子道:“钰哥儿,快过去,让老神仙给咱们看看。”

周锦钰依言上前,对着老道长规规矩矩行了个拱手礼,“有劳道长爷爷了。”

孤家寡人了这么多年,萧祐安听到小娃叫爷爷,眼尾微垂,遮住了眸底的情绪,伸手将周锦钰抱到对面椅座上。

令周锦钰伸出胳膊,萧祐安的手搭在小外孙的手腕儿上。

凝神把脉,萧祐安面无表情,内心却是诧异不已,孩子的脉搏看似问题不大,却又不太对劲的感觉。

“喘症是从胎里带来的?”

萧祐安问对面周老爷子。

老头儿忙站起来,满眼敬佩和信服,道:“道长,您莫不是仙人下凡,只摸了摸我们娃的脉相就看出我们娃有喘症,当真神奇。”

“不瞒道长您说,娃子这喘症确实是胎里带来的,打小就有,我们娃小时候可遭大罪了,好几次都在鬼门关打转,差点儿回不来。这也不知道是长大点儿了,还是人家给的药管用,现下已经比娃小时候强太多了。”

“现下吃的什么药,拿给我看。”

萧祐安直截了当道。

周锦钰从自己腰间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掏出端王给的药丸,递给萧祐安,“道长您看,钰哥儿每次犯病吃的都是这个,吃完就能喘上气儿来了。”

萧祐安从他手里接过药丸,举着细细观察一番,随后掰下一小块儿,碾碎了,指尖沾了药粉放在鼻下闻了闻,似乎不太确定,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些到嘴里,以便辅助判断。

药粉在舌尖溶解,萧祐安眉尖微不可查地轻挑了一下,随后掏出帕子擦掉指尖的药粉末。

他面儿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内心却是凝重。

孩子中毒了!

只是这毒不是他解不了,却是不能现在解。

孩子的年龄和体质条件都不允许,这是其一。

其二,孩子手头上这种药没有服用过还好,一旦服用过,骤然停下来,喘症会加剧;且用量只能越来越大,越来越小了都不行。

须得先把孩子的喘症治好,再来行这解毒之事才行。

外孙的喘症他虽有把握治根,只不过那药性霸道,现在就着手给孩子治疗,就算治好了喘症亦是落下一堆其他小毛病,伤肝气,伤肠胃,不可操之过急。

在治病之前,孩子先得跟着自己学习修身强魄之法,然,这又非一日之功。

所以,就算有毒,这药也不得不先继续服用着。

想到这儿,萧祐安冲周老爷子笑了笑,“这药不错,里面可都是难道的好东西,也很对孩子的症状,就不知道是安京城里那位郎中给开的,贫道一向醉心医术,有机会定要讨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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