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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这些时日,我在忙些什么?我从不做无谓的奔走。”
“孤知道。”
李乾景被人用那样的目光注视久了,听闻此言,心中明显生惧,嘴上却仍在倔着。
“你与孤的二皇兄勾结,将三大将军府尽数握在了手里,但小柚子的父亲摆明了支持孤,你不可能杀她的父亲。”
“我自然不会动符相。”
他眸中肆意搅弄着风云。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符相也是告老还乡的年纪了,不是么?”
“……卑鄙!”
李乾景唾骂一声,痛苦地阖了阖双目。
“我没什么好耐心。”
江淮之淡淡嘱咐着,手上加了力道。
“二皇子催得可太紧了...他的母妃,若没记错,应当一贯与皇后娘娘不算合得来...废话还是太多了,你是要,还是不要?”
“你放肆!”
少年被压得几近窒息,此话入耳更是目眦尽裂。
“不要动孤的母后!”
连日来施加在身上的压力与痛苦似乎在这顷刻间彻底爆发,仿佛小娘子的哄骗与江淮之的威胁成为了那最后一根稻草,李乾景重重推开他,发髻上龙凤呈祥的金冠被用力摔了个稀碎。
“够了,都够了……”
他嘶吼着。
“孤不要了,孤都不要了!”
符从南与长公主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眼瞧着太子殿下将那大婚的金冠摔得满地都是,一时心中骇然。
“父皇已经下旨了,把你们的小柚子接回去!”
少年猛得抬头,随即又颓废地捂住脸。
“这事不怪她,你们...别骂她。”
恰在此刻,东宫大殿前的礼官,瞧了眼时辰,背对着殿内坐满的各家宾客,嗓音嘹亮。
“吉时已到,迎新娘——”
第47章
花房内,符柚一袭华贵的鸾凤金纹青翠色嫁衣坐在铜镜前,被四个嬷嬷八个丫鬟围着,安安静静调整着那丹凤青凤并鹓鶵鸿鹄而成的九翚四凤金冠。
她自被爹娘亲手送上迎亲的婚车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任凭人描眉画眼,道喜祝贺,也没开过一次口。
“外面礼官在唤了。”
一道道传喜的声音如浪潮一般层层涌来,最年老的嬷嬷喜滋滋将一方染了甜香的红绸盖头,轻轻覆上她的头。
“太子妃殿下,这边走。”
她什么都看不见。
却老实乖巧得不像话,任由人拖着她的小手,朝大殿步步走去。
成亲提前的消息,是她今早才收到的,还没彻彻底底醒过来,脸上就已被匆匆施上了粉黛。
直至花车游街一周,又坐到偏殿里等待吉时,她一口水、一粒米都没能吃上。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可她不觉得饿。
她唯一能觉察到的,唯有铺天盖地朝她涌来的绝望,每一声祝贺,都仿佛送她入地狱的呓语,缠得她濒临崩溃,尚且不知如何逃脱。
因为,她好像等不到那个人了。
明明鼓起勇气在一国太子面前说谎,骗了他的信任拿了他的信物,又亲手递到人手上,满怀期冀地等了好几日,最后等来的,却是一架自东宫驶来的婚车。
她好失望。
对江淮之。
耳旁的道贺声愈发多了,小娘子在那一片微微泛红的黑暗里,目光呆滞地走着,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失魂落魄,似乎也将全部的挣扎与努力掩了个干净。
那就嫁给李乾景吧。
她别无选择。
爹娘与皇权两座大山压在头上,她还能跑去哪里。
不过是一场想了一年的美梦,不牢固便不牢固,破碎便破碎,她也不算后悔。
不怪他的。
李乾景是君,他怎么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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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性命为了官职,在最后一刻后退,也是人之常情。
她拼了命为自己喜欢过的人找补着,以至于滚烫的泪珠自眼角滑落,砸到鸾凤和鸣的袖口处都没有察觉到。
身旁的老嬷嬷误以为她是新嫁娘常有的紧张,宽慰道。
“太子殿下与您青梅竹马,天定的缘分,这聘礼与婚仪都是用了顶顶高的规模,婚后定也会与您琴瑟相谐,恩爱美满的。”
符柚照旧没有说话,只偷偷吸了吸鼻子,更是悲从中来。
“殿下不要哭了,这新娘子的妆难成得很,若是哭花了,等下洞房……”
嬷嬷正絮叨着,忽然一下就跟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彻底没了音。
“……怎么了?”
小娘子没搞懂情况。
“怎么是...怎么是...”
嬷嬷惊得两只眼珠都要瞪出来,却在下一秒被用力捂住嘴带了下去,连带着身后的其余丫鬟婆子们都在瞬间换了个遍。
江淮之素来衣着淡雅,今日却是难得的艳,一袭大红色金绣蟒纹锦袍衬得他愈发肌如白玉,眉目清朗,那仿佛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只挺拔立在那里,便是一道挪不开的风景。
好在江唤动作快。
也好在这身衣裳,早早就备好了。
算算时辰,那府上堆积满院,却从没被她发现的聘礼,该已经运到相府了。
总不好叫她人都到喜堂了,却被人退回去。
此后他们商议着,补上一场也好。
眸中含笑,他轻轻上前,牵过了她的手。
他能感觉到,那小娘子整个人明显一抖。
符柚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走在她旁边的人是谁,可那大红盖头密不透风,她眼睛瞪穿了也瞧不到外面究竟怎么了,只是觉得...
这触感不对。
不是李乾景的手。
李乾景自小像个泼天的皮猴,什么树什么山都要窜上一窜,也摔下来不少次,手上也磨出过不少茧子。
可这只手掌,宽大有力,能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住,却平滑地没有半点能扎疼她的地方,似乎与她的肌肤一般细腻。
甚至,还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却顿觉荒唐。
怎么可能。
这是在东宫的婚礼,新郎官怎么可能是江淮之。
那会是谁。
难不成李乾景这些时日,涂了些什么好东西养了养不成?
应该是了。
她的一只脚已迈进喜堂,宾客满座,却无半分惊讶之语,若是如她所想,此刻该是炸锅了才是。
宾客当然是炸锅了。
只是没有一个敢跳出来说的。
江淮之温柔的笑意里掺了三分威胁,淡淡扫过上一秒开开心心等着吃席、下一秒却在疯狂盘算自己脑袋的朝官,示意江唤持着剑,一步步跟在自己后头。
受邀来东宫出席的朝官本就是太子一党,也都算是他的同僚,深知他私下里阴狠的手段,更不必说那侍卫的剑,正一个个划过他们的眼前,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必死的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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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近了,礼官瞧清了面相,震惊得眼前骤然发黑,一个踉跄还险些摔到地上。
这什么意思,他请问呢?
太子殿下呢?
陛下病重卧床来不了,皇后娘娘在陪陛下最后一程也分身乏术,现在太子殿下也不亲自来了?!
那这婚结什么呢!
见过替嫁的,没见过替娶的呀!
那替嫁好歹是洞房夜掀盖头的时候才能发现,这直接光明正大地就牵着太子妃的手进来了?!
“这……”
冰冷的剑尖抵住喉咙,礼官双腿发软,生生憋回了那到嘴边的话。
他通过条条选拔层层关系谋得这太子礼官一职时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想死。
可来不及他想那么多,江唤动动剑尖,示意他走流程。
他哪里敢怠慢,那些大人物的爱恨纠葛轮不着他管,眼下保了这条命才是王道。
“一拜天地——”
小手被松了开来,符柚指尖呆愣愣地摩挲着那掌心余温,听得礼官这一喊,下意识就转身跪了下去。
这套流程她被宫里的嬷嬷教了不下十几遍,早已滚瓜烂熟,只是那学成之日的满心欢喜,终究化为了眼底的万千委屈,以至于她礼毕抬头之时,那叩首处的红绸毯都湿了一块。
原来她和京城里常打照面的贵女们没什么不同。
都是娇生惯养长大之后,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她其实还算幸运。
至少她知道,李乾景不会苛待于她,只要她好好地为他打理后宫,不哭也不闹,便能一生荣华富贵顺风顺水,最后做个几年皇太后,再与他合葬一处归于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