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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姜晚笙一人心情愈加烦躁。
她没了胃口,撂下碗筷,语气不快地说:“我先去上学了。”
然后没管任何人的回应,径直离开餐桌。
没等祁琛,她步行前往学校,家里离附中本就不远,现在时间还早,根本不用担心会迟到。
晚秋落叶纷飞,柏油路面铺满金黄的梧桐叶与枫叶。
清晨的薄雾氤氲水气,附着在乔木一圈,整个世界都是朦胧不清又清澈明净。
姜晚笙无心注意风景,她满腹心事,闷闷不乐地埋头往前走。
鞋底踩在枯黄的落叶上,发出吱吱轻响。
风中都是秋天凉爽的气息,她却嗅到了丝丝缕缕的闷燥,让她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相较于祁琛选择好了未来方向这件事,姜晚笙更不能接受,他从未想过将这些告诉她。
他的未来设想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从八岁开始,她已经早早习惯了祁琛陪在自己身边,他不用做什么,只是站在那儿,她便能心安。
于是,在不管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她都无法想象以后没有祁琛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
她默认,他们会一直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
可直到今天,在发现祁琛已经把所有的计划做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并没有错,错的是自作多情的自己。
“可可。”
身后一道清冽的声音倏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姜晚笙目光凝滞一瞬,却并没有回头。
她装作听不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祁琛拦下她:“怎么了?”
“没怎么。”姜晚笙执拗地侧过身,不去看他的眼睛,“去上学而已。”
沉默好几秒。
他低声问:“是因为我报滨大没告诉你这件事?”
尾音落地,字眼清晰地戳到姜晚笙的敏感点,她不善伪装,抬起眼直视他:“所以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祁琛无言沉默,没有回答。
他面上的神情无波无澜,眸底却在悄然间划过几分晦涩。
“是忘记告诉我了,还是根本没打算告诉我。”
祁琛垂眼看她,目光慢慢变沉:“等你高考毕业再解释给你听,好么?”
这话落进她的耳边,只觉得是借口。
明明现在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何至于要等一年后,大概只是觉得懒得应付吧。
姜晚笙心底的那股烦厌彻底被点燃。
她弯了唇角,却是浅浅的嘲讽:“干嘛哄我,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单纯只是不想告诉我,懒得和我说呢。”
“陪我这些年已经很累了吧,所以想干脆地甩开我。给我爸妈报答的恩情也还完了,所以想赶紧离开是吧。”
“不是你想的这样。”
祁琛的话没说完,姜晚笙直接打断,他如今的任何解释在她看来都是一种辩驳。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为了拖延。
“也是,我们都长大了,以后也会有各自的人生,确实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这么一说。”
姜晚笙低垂眼帘,无力地颤动,她嗓音里透着一些脆弱感,像是和自己兀自低语,“但是祁琛,你没必要瞒着我的……”
“我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对你死缠烂打。”
她也是要脸面的。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话毕,姜晚笙不再看他,她压了压唇角的弧度,转身离开。
路边的梧桐树叶仍被秋风吹得簌簌作响。
声响细微,揉进风中的瞬间就消散不见。
但足够遮盖女孩从喉咙里发出的闷闷抽泣声,也足够掩隐少年绷紧的下颌和欲言又止。
这是两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以往都是姜晚笙单方面的无理取闹,借着不高兴来撒娇,而祁琛总是无条件妥协,他对她毫无原则,更不会留她一人胡思乱想。
但这次不同,祁琛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坚持。他依旧对她无微不至地关心,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没有主动再提过报考大学这件事。
他知道她要的是一个解释,但并未主动化开这个矛盾。
姜晚笙不知道在他看来是没有必要,还是单纯觉得她说的没错,不用再解释。她没有头绪,却也不敢再去找追问。
时间一天天过去,最开始的争吵也开始淡了痕迹。
这件事不大不小,却像根刺一般扎进姜晚笙的心脏里,时不时就要翻出来发疼一次。
但好在成长后,最先学会的就是心照不宣地说些假话。
祁琛高中毕业那天,她仍旧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站在洒满阳光的塑胶跑道上,他和她并肩拍了张合照,天边晕染着大片火红色,宛如田野里燃烧不尽的麦秸,青春耀眼,未来无期,校园里的每一次风动,都是炽烈喧嚣的悸动。
姜晚笙面对镜头笑得很甜,祁琛揽过她的肩头。
她对他说:“恭喜你,希望你能够永远掌控自己的人生。”
这是真心话,看着他从小城里走出来。
没有人比姜晚笙更清楚他这一路的艰难,也没有人会比她更期盼祁琛能飞得更高。
祁琛没有回这句,目光凝滞在她的发顶。
几秒后,他俯下身来,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瘦了。”
姜晚笙睫毛轻轻地颤动,她盯着他的双眼:“你也是。”
“我们都变了很多。”她稍顿,声音透上几不可察的涩然,“还会变吗?”
四目相对了许久。
耳边是人群拍大合照时高昂的欢呼声,还有祁琛落下的很轻很淡的一句——
“只要你想,就不会变。”
姜晚笙的高三过得飞快,时间好像被人手动调快了速度,重复日日醒来的枯燥生活,不知不觉就已然来到了尾声。
彼时祁琛已经上了大学。
他每周末都会回来吃晚饭,从没有过一次缺席,饭桌上姜晚笙和他的交流变少,她也不再如过去那般爱说话。
她总是沉默着低头扒拉米饭,然后匆匆离开继续去学校上晚自习。
偶尔也能听到张妈和吴妈对祁琛的闲谈。
“小琛现在在学校一天打三份兼职,陶总知道后特地打电话让他别这么辛苦。”
“这孩子从小性子就是骨子里带出来的逞强,可能想还陶总和姜总的恩情吧。不过好在说是也没有影响学业,听姜总谈起来还是很赞赏他的。”
“是啊,滨大离家里也近,每次回来也不算太赶。”
听到这里,坐在玄关处慢吞吞穿鞋的姜晚笙忽地停下动作,她抬头,不知为何出声问:“滨大离家很近?”
张妈自然地接话:“是啊,近的很,听说半小时就到家了。”
一直以来,姜晚笙都有意去回避有关他的所有事。
说不明白是在和谁置气,只是一想起来心里就堵得慌。
她只知道滨大就在省内,但今天才知道距离离得这样近。愣怔了半分钟,她指腹在身侧校服上蹭了蹭,又问道:“那他每次周末吃完饭都回学校吗?”
“对,小琛这孩子现在上大学以后一次都没在家里睡过了,明明房间就在那儿,每次再晚都要赶回去……”
后面的话姜晚笙没再听进去。
和她所想的没有差别,他和这个家,和她都在悄然划清界限。
当初他就是这样擅自决定了未来的方向,连一句解释都懒得应付她。
骗子,什么只要她想,两人就永远不
早就不一样了,他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小狗了。
姜晚笙站起身,鼻尖蓦地涌上浓烈的酸楚,她肩膀微微塌陷,独自一人出门往学校走。
已经是五月,距离她高考还剩一个月。
在进校门的最后一分钟。
她把祁琛的微信拉黑,没有留下任何留言,想来他也并不在乎。
自尊将人拖拽,敏感的年纪,学不会说真心话,常常像只刺猬一样保护自己,用尖锐的外壳包裹住柔软脆弱的内心。
恨比爱要来得更容易些。
如此,姜晚笙恨上了祁琛,恨他的寡言少语,恨他的从不解释,也恨总是过分在乎他的自己。
高考结束。
姜晚笙匆匆收拾好行李,和阮浠一同去新西兰看望她的外祖父,顺便在那里呆了一个半月。
说是度假,更像是一种逃避。
自从她拉黑祁琛后,两人就断了联系,她甚至说不清楚拉黑他的具体原因,自然对于面对他而感到怯懦。
直到回学校拿成绩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