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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算得上朋友。
邵啸是个很平易近人的男生,他不会在江珠放下笔的时候也放下笔,他是晚自习和她一样正常写作业的人,他会和她一起讨论题目,而不是给她讲题。
因此,对于这个暂时的男生同桌,杨枝没有很抗拒。
她只是失落。
课间,杨枝吃完了一小盒樱桃,打算把樱桃核扔进垃圾桶。她依然不习惯叫邵啸站起来,所以对江珠说:“我出去一下。”
没了慕留,江珠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她看了看杨枝手里的纸巾,“这里没有洁癖,你不用每节课都出去扔垃圾。”
杨枝点点头。
她知道,她也不常出去扔垃圾的,如果慕留在的话。
但她还是让江珠站了起来。
杨枝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做题,考试,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份,这个学期快结束了。
慕留的生日在这个月的二十五号,杨枝很早以前就想好了礼物,她要送《全球通史》。那次去慕留家里,她似乎没在书架上看见这套书,这次正好买来给他,鼓励他好好学历史。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买。
杨枝想过借小姨的账号在网上下单,可是做贼心虚的感觉挥之不去,她思来想去,问了陈琢,“你那些言情小说都是在网上买的吗?”
陈琢吃下一口大米饭,遗憾地说:“我买不了,我是未成年人,没有网银。”
“那你都怎么买?”
“正经的书就用我爸妈的账号买。”
“不正经的书呢?”
陈琢看了看手表,“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告诉你,你要看小说吗?你可以先看我的,要不要推荐呀?”
杨枝摇头。
第二天的午休,陈琢拉着杨枝去了邮局。
那是杨枝第一次去邮局,第一次知道,原来邮局里也能买到书。
陈琢找到工作人员,要来了一张汇款单,轻车熟路地填上收款人的地址和姓名,在附言上写下一本小说的名字,还写了一串号码。
她讲解道:“这个就是直接向出版社邮购,什么小说都能买到。”
杨枝:“那这个号码是什么?”
“是会员号,可以打八折,”陈琢问她,“十八块钱,打八折,是多少钱?”
杨枝:“十四块四。”
陈琢计算道:“再加上三块钱的挂号费,就是十七块四。”
陈琢拿出钱包数零钱,把正好的现金和汇款单交给了工作人员,瞧着杨枝,“买完了,就是这么买的。”
“那书会送到哪里?”
“学校传达室啊,”陈琢笑起来,“你到底想买什么书?”
“想买《全球通史》。”
“?买《全球通史》你搞得这么见不得人干什么?我在网上给你买不就行了???”
……也是。
“那我给你钱。”
夏日中午,回学校的路上艳阳高照,两个女孩没走几步就出了汗,她们在一家小卖部里买了两瓶冰水,沿着树荫边喝边走。
陈琢瞄了杨枝一眼,“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慕留没来学校?”
杨枝没承
认,也没否认,垂着脑袋说:“下个学期,我就不住在我小姨家了,要住校了。”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
陈琢及时刹车,在心里把话补齐,那你和慕留以后要怎么见面呢?
“家长会之后,我妈跟我说的。”
“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没必要啊。”
她们无言地走了一会儿,陈琢突然一笑,“那就珍惜当下嘛。”
杨枝“嗯”了一声,可是当下有什么呢?
“其实体委也不错,也是瘦瘦高高的,成绩也挺好,还不会异地,也不会有这个乔凌,那个Perrine——”
啪,杨枝轻轻打了陈琢一下,把她的冰水抢了过来,“没收了,你真是小说看多了。”
“哼,你懂什么,我多不容易才说出这种话,就是为了安慰你。”
又把水抢了回来。
陈琢喝了几口,郑重地说道:“杨枝,谢谢你把你要住校的事情告诉我,我超级开心,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杨枝愣了好几秒钟,“?我以前不是吗??”
“分享秘密的才是好朋友,”陈琢又“哼”了一声,“你比江珠好,她什么也不说,真无聊。”
“……明明是你话太多。”
“……你什么都不说,她也什么都不说,我要是话再少一点,那就闷死了!这个破班已经够闷的了!!”陈琢转了一百八十度,把话题又引到了慕留身上,“你给慕留发过短信了吗?你可以发个消息问一问嘛。”
杨枝没有发过。
因为慕留没有给她发过。
不过年,不过节,她找不到正当的理由联系他。
这一晚,杨枝回到家,握着手机,惴惴不安地给慕留发了一条短信:【下周你来上课吗?】
等到十二点半上床睡觉,手机里也没有新信息。
把《全球通史》拿回来的那天,杨枝已经三个礼拜没见过慕留了。
课业实在繁忙,所以等待并不难熬,更何况,她以后不只是三个礼拜不会见他,是三个月,三年,或者是三十年。
盼着这样一个人出现,这件事一点意义也没有,她要学会,要适应。
杨枝打开台灯,从书包里找出了她今天在文具店精心挑选的深蓝色贺卡,又从笔袋里拿出了两支笔,一支有墨,一支没墨。
她用没墨的水笔在废纸上划了好多遍,每一笔都写不出颜色。
确认完毕,杨枝拿着这支笔,在贺卡上写下了四个字。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想说出来。
她不能不用力,不然留不下痕迹,又不敢太用力,怕痕迹太深,心事看穿,到头来没有回应,难堪的是她自己。
一笔一画,又缓又慢,横竖撇捺,千回百转,写完了,故事好像也就完了。
贺卡空空如也。
像舍不得结束似地,她在右下角又署了一个看不见的名字。
要是小羊和小牛可以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杨枝放下这支笔,换上了正常的黑色水笔,在白色卡片上工整地写下了祝福语:
“慕留:十六岁生日快乐。
她用草稿本给两行字扇了扇风,笔迹慢慢干涸,她把贺卡夹进了上册的扉页里。
杨枝从六月等到了七月,等到6月25号从日历上翻过去,慕留还是没有来上课。
杨枝一开始还会背着两本《全球通史》去学校,现在只把它们放在卧室的小书桌上,时不时看一眼,却不敢再看那张贺卡。
她一直以为慕留是去考试了,因为刘其名也不在,可是刘其名和其他四个人上个星期就回到了学校,慕留仍然没有现身。
是在一个课间,杨枝听几个男生闲聊才得知,慕留去准备数学竞赛了,强度很高,不可以用手机。
杨枝本想在那天晚上再给他发一条短信,听见这句,她打消了念头。
一个新的周一,邵啸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又拉开了慕留的椅子。
这是他第四个礼拜和杨枝坐同桌了,赵老师说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大概邵啸已经养成了坐在这里的习惯。
杨枝心不在焉地和他打了一个招呼,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钟表。
一秒,一秒,七点了。
这个礼拜,他又不会来了。
杨枝收回视线和心思,低头复习物理笔记。
赵老师还没来,但教室已经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闷头学习,为下个礼拜的期末考试做努力。
门口有了动静,一个人好像走进来了,杨枝以为是赵老师,没有抬头。
片刻之后,她听见了“咚”的一声。
一个黑色书包被撂在了右边的桌子上,不客气地压住了邵啸的一角课本,带笑的嗓音随即落下来,“是不是坐错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