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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柚嘴角一抽。

怎么她跟李乾景就有孩子了呢?!

而且什么就“丞相家那位”,她吃个瓜也不配拥有名字吗?!

那边,江夫人仍在斥责:“娘已经为你让步许久了,可你瞧瞧这整个京都,二十有五的年纪,谁家连亲都没成呢?你大哥哪怕腿脚不便,也早早就应下了家里说的亲事,如今甚至你妹妹的婚事都提上议程了,你……”

江淮之只静静地听母亲训斥完,方俯身一行礼,举止温雅,“母亲不必担忧,大哥长子的课业孩儿前些日子考察过,是可塑之才,下一任太傅让小侄子来做,也算是从我们房中出的。”

“你要娘说得多明白。”江夫人看着他,终究是恨铁不成钢般叹息一声,“娘希望接任的,是你的孩子。”

“无论是谁,只要身上承继了江家风骨,于家族都是有益的。”

他知道,母亲作为正室夫人,诞下长子却天生有疾,只能眼瞅着姨娘一房一房往府里抬,过了好些年,才又有了他,他几乎是母亲全部的希望。

他理解母亲的执念,只是行走一世,若说听从二字,唯有内心而已。

“罢了,你自小主意正,娘也不烦扰你了。”

“去忙吧。”

脚步声越来越轻,片刻后整座院中再无半点声响。符柚跨坐在墙头上,闭着眼睛扯着耳朵才往那边听,直到许久没有音了,她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恰对上一双淡雅疏离的眸子。

“好看吗?”

雪片一般的声音轻轻落到她耳边,却仿若一阵惊雷,吓得她差点从墙上掉下来。

京中贵女,大家闺秀,坐在别人家墙头听墙角还被人抓住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太不像话!

“不不不…不好看!”符柚清甜的嗓音里难掩慌乱,“不是说先生不好看,是、是这个事不好看,不是……”

她语无伦次地胡乱吐露了一堆,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她明显感觉到,有人正在往这边过来。

“也不知江府的大门哪里得罪了小娘子,次次都不走正路。”江淮之轻笑一声,颇有些看热闹的意思,“太没规矩。”

符柚保持着在墙头上尴尬的姿势,面上一窘:“你、你每次都知道?”

“若无默许,你怕是第一次就被抓下来罚了。”他亦能听到家中下人的迫近,却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先生是住东宫,倒也不至于耳聋眼瞎。”

“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符柚显而易见地着急慌乱起来,“我、我先回家,明日再跟你道歉好不好?”

若是被那么多人亲眼撞见自己跨在墙上的模样,传到爹爹耳朵里,她不定要被训成什么样,她能屈能伸,不计较这一时得失,眼下还是先从江府出去为妙!

然而江淮之似乎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悠悠开口:“知道错了,错哪里了?”

“哪里都错了!”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

“我上午不该跟你顶嘴,下午不该约萦月出去害她落水,黄昏不该不递拜帖不请自来,眼下不该翻墙出府还偷听你的墙角,我哪里都错了,你让我走好不好?”

“论别的,的确不该,但月儿落水之事,怨不得你。”

江淮之说话不紧不慢的,一字一顿。

“那、那把下午那条去掉!”她用力咬咬唇,几乎又要被欺负哭了,“我去掉,你让我走好不好?”

如玉一般温润的公子负手立于墙下,唇角弯起个好看的弧度:“我从来没有不让你走。”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午前初次见你的时候我便说过。”

他笑意更甚。

“你是可以跑的。”

“……”

她又忘了!

符柚被他气得直咬牙,小身子灵巧一转,直直从墙头蹦了下去,提着裙摆呜咽着就跑回家去了。

另一边,江淮之玉白色的长袖浅浅一挥,将闻声而来的丫鬟们径直屏退了。

说来奇怪,不立于人前时,他是从来不笑的,只是这小姑娘落荒而逃许久了,他仍站在一棵挺拔的青松下,噙着那抹温和的笑,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确定了。

他的新学生,的的确确是个笨蛋。

翌日寅中。

滴水成冰的季节里,这个时辰天仍漆黑得厉害,饮溪苑的丫鬟婆子们十几年来头一次起了个大早,燃灯、打水、备车去了一半,剩下一半尽数围在院里这位小祖宗的床前,费了老大劲才把她拖起来,洗漱完毕塞进她那辆御赐的黑楠木小马车马车里。

瞅着她上车了,丫鬟们齐齐舒了口气,哈欠声一时此起彼伏。倚在车头上打盹的车夫被这动静惊醒,裹在身上的毯子一揭,抬手一打马,飞快地朝东宫方向驶去。

开玩笑,若是误了时辰,那些婆子们倒是已经把小祖宗送上车了,那剩下的不就是他的责任了吗?

朱雀大街上人烟稀少,稀稀拉拉地只有一些拎着东西出早摊的小贩和家离得远、早早赶去宫门口的小官们,见到这一眼不凡的马车纷纷避让,还没待符柚得个空再眯一觉,东宫的宫女们便已接过手,将她往崇文馆领了。

瞧着旁边神采奕奕,和自家院里形成鲜明对比的宫女们,符柚终于带着浓重的倦意说出今日的第一句话:“你们……不困吗?”

“小娘子说笑了,殿下已然坐在馆中温书了,奴婢们哪有偷懒的道理。”

“……”

符柚迷迷瞪瞪地被她们牵着走,再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抬头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方下意识地抬手揉揉眼睛想看清他们,随即又猛地缩回——

差点忘了,她上妆了。

天大地大脸蛋最大,决不能揉花了。

“迟了一分。”江淮之换了身米金色墨竹纹宽袖长袍,手里把玩着一柄紫檀木的小尺子,“比想象中好些。”

“小柚子早啊。”宫女们口中早起温书的勤奋太子没什么精神地开了口,手上的书都是倒着拿的,“难得……这个时辰……见到你。”

“我也……头一次见你啊。”符柚迷糊着一双眼,声音困得虚浮,“不是说,到你这蹭早膳嘛……饭呢?”

“饭?……吃完了啊。”

“……?”她整个人一凝滞,“那我吃什么?”

“没得吃。”江淮之缓步起了身,站到她跟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授课的时辰了,还想着吃饭。”

“我饿呀……”符柚开口糯糯的,使劲睁大眼睛想瞧清楚眼前人那张好看如玉的脸,只是垂下去的头刚刚往上抬了一点,便懵懵地一歪脑袋,“先生,你……你手上拿的什么呀。”

“认不出来?”

江淮之似笑非笑地挑挑眉。

“是冬日暖手的好东西,柚儿把手伸出来一试便知。”

符柚尚未睡醒,还当真信了他,傻乎乎地便将一双小嫩手摊了出去,可李乾景到底被拖起来吃了两口早饭,多少还精神些,眼瞅着那檀木尺就要落下来,他直接一个纵身飞跃,跨过两条椅子,精准地接下了那一尺!

一点都不疼,好似挠痒痒一般。

顾不上叫唤这是不是不公平,李乾景连忙邀功似的一拍胸脯:“我……”

我厉害吧,小柚子。

才刚蹦出一个字,他顿时只觉自己的爪子被人用力禁锢住,随即那木尺雨点一般落了下来,打得他好似被人群殴的小狗一样一通乱嚎,崇文馆上的瓦片都要被他嚎下来几片。

路过的宫女们见怪不怪,就像没事发生般继续送着手上的东西。

可符柚是彻底被他嚎醒了。

她一双清冽的眸此刻睁得极大,瞧着李乾景滑稽至极的模样,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平日天天在她跟前嘴欠烦人的太子殿下,也能被人收拾得这么惨?

那边,江淮之一振衣袖,终于松开了这个莫名引火烧身的家伙,却是一眼也没有瞥他,径直拿起桌案上的小巾,好整以暇地擦了擦自己的手。

逞英雄是吧。

继续逞。

那位被揍得好似落汤鸡的“英雄”,耷拉个脑袋蔫蔫地趴在自己座位上,眸中的愤恨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披着米金毛皮的狼给吃了,结果人倒是一动也不敢动,活像条只敢呲牙的小狗。

“坐过来。”

空气中诡异地安静了几秒,江淮之温和开口唤了她,与方才竟是判若两人。

“来、来了……”

符柚收起笑,小心地瞄了那边一眼,才慢慢蹭到李乾景身边的位置坐下。

她早就该看出来的,她第一天就该看出来的。

这个人的所谓温柔,绝对绝对是装的!

“乾景的功课你跟不上,先背自己的书。”江淮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抬,一册书便缓缓滑落在她跟前,“先抄写着,不理解的问我。”

顿了顿,他又道,“是很基础的书,应当不至于全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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