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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倾诉,也无人可以依靠, 只能靠自己硬撑。
不知道过了多久。
床那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东西在挪来挪去。
祁琛稍微侧头, 借着微弱的夜灯光亮,去看怎么回事。
就见姜晚笙双手扯拽着被子,紧闭双眼, 脚丫一边乱踢一边胡乱扭动身体。她睡觉一贯是不老实, 睡熟后身体就好似不受控制一样。
她的头一点点地靠近床沿,下一瞬就要跌到地上。
祁琛赶忙坐起身拽她一把, 使了点劲,这才没有让她摔下去。
姜晚笙毫无察觉,顺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挨靠着祁琛又睡了过去。
只是她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大概是在做噩梦。
嘴巴里还不住地梦呓:“走开……走,离远点……!”
祁琛坐旁边看她好半晌,犹豫好几次,也没忍心喊醒她。最后,他把她的小枕头拿过来,给她脖颈摆好枕在上面。
然后学着大人的样子,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
他嘴唇动动,低声安慰道:“不怕,不怕……”
动作和话语都是十分生疏,但他还是坚持重复了十几次。
渐渐地,姜晚笙眉头平展开来,小脸也不再拧巴,她弯了弯唇,表情舒坦地睡了过去。
睫毛抖颤两下,她最后说了一句梦话。
“谁都不许欺负我的小狗。”
话音清晰落下,祁琛停滞了所有的动作。
喉咙最里侧不知何时沾上艰涩。
他无声地看向她,默默地看向面前这个梦境中都在保护自己的女孩。
几秒后,祁琛侧身躺下来,他把身子缩成一小团,脑袋慢慢地、轻轻地,凑到姜晚笙的身侧。
直到——
她的手心,触碰到他的发顶。
看起来像是她在轻抚他的头。
又好像是主人在安慰受伤后无措的流浪狗:不要怕,不要怕。
鼻尖悄然间充盈了一些新的气味。
是姜晚笙身上沐浴乳混合荔枝淡香的味道。
祁琛缓慢地轻嗅,额角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内心仿若有汹涌的暖意在横冲直撞。
他抻平长久紧蜷的手掌。
而后闭上双眼,困倦悠悠缠上了意念。
在彻底进入深度睡眠的刹那,他想起来了,在无人认识、无人在意他的滨北。
自己也不算是一无所有。
翌日,祁琛早早醒来。
彼时清晨的薄雾还没完全散去,大概六点钟都没到,他要赶在保姆阿姨们醒来前离开姜晚笙的卧室。
毕竟这里已经不再是安城的那个筒子楼,别墅上下两层,那么多房间,他们没理由还挤在一块睡了。
况且,祁琛现在对于姜家来说,更像是临时做客的生人。起码的边界感和许多隐形的规矩,不用别人提醒他也该了然于心。
走进卫生间。
祁琛站在洗漱台旁弯腰捧了一把冷水,把脸埋进去,掐头去尾他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眼睛干涩得不行,冲洗了好一会儿才舒缓了大半的不适感。
昨晚出了不少汗,皮肤上的黏腻还残存着,他回卧室拿来换洗衣服,又去冲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他顺便把脏短袖给搓干净了。
没有洗衣液,就拿了沐浴乳用,反正夏天就是除个汗味,没那么多讲究。
等祁琛做完所有的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楼梯传来轻音,有人上来了。
是应酬了整个通宵才回来的陶君然和姜承赫。
陶君然先看到了祁琛,没想到他会这么早醒,她不由有些惊讶,关心道:“小琛是昨晚没睡好吗?”
祁琛先是愣怔片刻,而后挠了挠湿润还在滴水的短发,低垂眼睫,摇头回应::“没有……睡得挺好的。”
陶君然又问:“房间还习惯吗,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阿姨再给你换一个。”
“不用。”
祁琛顿了顿,闷声,“不用换。”
话毕,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本来性子就有点淡,不是那种嘴甜的,会讨大人喜欢的性格。
木讷地只知道别人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短暂的安静中。
他手心里攥着的湿衣服,不断地往下淌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落在耳畔显得有些突兀。
无端像是做了错事。
祁琛耳垂浮上血色,他不动声色地把湿衣服往后藏了藏。
“衣服不用自己洗。”陶君然显然也看到了,她温柔地笑,“以后直接放脏衣篓里,家里阿姨看到会处理的。”
“嗯……”祁琛的脑袋埋得更低。
一直站旁边没出声的姜承赫,突然开口道:“以后你就住在家里,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们。”
“我对你没什么要求,不惹事,希望能做到。”
男人不似陶君然那般温婉,声调里的凌厉和威严,压着空气往下沉。
说出的话语不像是关心,更像是一种警告。
周遭的气氛倏然就冷了下来。
祁琛眼皮很轻地动了动,身体紧绷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这个时候,陶君然适时把话接了过去。
她碰了碰丈夫的手肘,打圆场:“对孩子不要这么凶,去看看晚晚有没有醒。”
沉默几息,姜承赫颔首,转身进了女儿的房间。
陶君然没有着急离开,她还在原地,俯下身揉了揉祁琛的发顶,柔和了眉眼:“叔叔阿姨都很欢迎你来家里。”
她递过来一个红包,里面鼓鼓囊囊塞得很满,“这是给你准备的进家红包,拿好了。”
完全没想到她会准备这个。
祁琛没有接,他手背在身后,脖颈通红。执拗地摇头,示意自己不要。
陶君然径直将红包放进他的上衣口袋里。
“不能不要,这是习俗,拿了红包以后才能顺遂。”
她面上的神情十分温和,眉眼线条被灯光细细描摹,“小琛以后就和晚晚一样,把我当妈妈吧。”
久违又陌生的词汇猛地一下撞在心脏正中间。
祁琛不再垂头,他微微睁大瞳仁,抬眼看向她的脸。
也是他第一次直视这个家里除了姜晚笙以外的人。
女人长相是江南水乡才有的婉丽,一颦一笑都透着柔软,如绵绵春雨,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她。
唇角的梨涡浅浅溢出笑意。
祁琛在唇腔内无声、缓慢地发出两个音节。
或许,他的妈妈就长这个样子吧,这样的温柔,这样的体贴。可惜她早已不在世间,他也从没见过她到底是什么模样。
“好。”祁琛收回所有的情绪,扯开嘴角,给出一个淡淡的,但实际上看起来还是很僵硬的笑容,“谢谢陶阿姨。”
因为公务日程很忙,姜承赫和陶君然很少会在家里用早餐,今天是个例外。
饭桌上,保姆提前摆好四副餐碟。
姜晚笙每喝一口米粥,都要抬头蹭一下陶君然的手臂。妈妈很少会陪她吃早饭,她自然是很粘人的。
陶君然对这个小馋猫也是宠溺,随着她这些小动作,看她粥喝到鼻子上了才出声嗔她一句:“好好吃饭,在外面这样乱动人家要说你没礼貌的。”
“哦,知道啦。”姜晚笙抿唇笑嘻嘻的,而后坐好继续吃饭,上半身老老实实地,桌子下的两只脚却晃来晃去,俏皮得很。
姜承赫的目光从报纸上抬了起来,落在姜晚笙的脚上,他突然想到什么,放下报纸问道。
“你的脚链呢。”
闻言,姜晚笙明显心虚。
她蜷握着的汤勺顿在半空,抿唇不讲话,磨蹭半天才嗫喏着音说:“没戴……”
“为什么不戴?”姜承赫严肃地看她。
“戴着不舒服。”她慢吞吞地解释,“磨着我的脚很难受——”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