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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女孩浓密的睫毛间,仿若白雪落入人间。
“哇,好漂亮!”姜晚笙捂住嘴巴,不由惊叹,“我超级喜欢!”
顾亦辰眉眼扬了扬,较真地问她:“是不是你今年收到最喜欢的礼物?”
不等姜晚笙回答,祁琛从几人身后,悄声离开。
他垂眼默默往外走。
目光里呈现的还是那枚精致手表的样式,很闪,很亮,他连牌子都叫不上来,更不可能买得起。
就连如此普通的玩偶小狗,都是他千辛万苦才买来送她的。大概今天之后,这小狗就要被姜晚笙丢进最角落里了吧。
慢吞吞地走下楼,客厅里宾客纷至,穿着皆是上档次,显得他格格不入,一时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正顿在角落时,又听到一段对话。
姜承赫和一个男人并肩站一侧交谈。
一贯严肃威严的姜承赫,面对眼前的男人时,竟露出略微拘谨的表情,他稍稍弯腰,说:“顾总,感谢您这次的投资,这个项目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男人微微点头,神情不露声色:“算是双赢。”
他笑了笑,看眼楼上,“况且亦辰这么喜欢晚笙,我没理由不相信你。”
姜承赫附和笑,顺着话音开玩笑道:“两个孩子从小玩得好是缘分,说不准以后还有更深的缘分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男人目光抬了几分,唇角笑容毫无变化。
“是是是,以后的事不着急。”
远处不知道是谁打碎了杯盏。
“啪嗒”声响隐
在人群低呼声中,很快消散,客人们又开始热闹周旋聚谈着。
祁琛捏紧了衣角,他抬眼,顺着楼梯缝隙看向那群围绕着小公主的人群。
低眼,目光没焦点地又扫了一圈周围的纷扰环境。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那样的和谐。
没人注意到他,或者说是懒得注意到他。
如浮尘,飘在干净澄澈的空气中,扎眼,又没有必须扫去的必要。
微小到无关紧要的程度。
脖颈处的青筋一点点凸起,祁琛找不到自己留在这里的必要,他肩膀微微塌陷,面无表情地走到别墅门口。
然后,走了出去。
不知道往哪里走,在原地打转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找了个草丛的一角,蹲坐着发呆。
从白天坐到黑夜。
从蝉鸣坐到虫鸣。
双腿早就发麻没有了知觉,祁琛身上被蚊子咬满了鼓包,一个又一个,他不在乎地抓挠。
根本不知道是几点,但停在姜家门口的最后一辆豪车已经驶离。
餐宴已经结束。
眼见着差不多到时间了。
这时候回去,可以找借口说自己出门买东西结果迷路了,家里阿姨们应该也不会过多询问。
思及此,祁琛扶着墙角站了起来,双腿酸麻,往前走。
短短几百米,他脑子搅成一团。
一遍遍在心底重复该怎么解释自己出来一件事,措辞不断打磨,以免被发现漏洞。
等离花园栅栏还剩几步的距离时,一声脆生的呼唤倏地扯他回神。
——“祁琛!”
还以为是幻听,他继续埋头走。
结果耳边又落下一句清晰的声音。
鼻尖的空气突然不再流动,祁琛缓缓抬眼,撞上一双懵懂、浮着湿润泪珠的女孩眼瞳。
姜晚笙小跑过来,狠狠用力踢了他一脚,质问道:“你去哪里了!?”
祁琛彻底愣怔,他注视着她,说不出话来。
张妈也小跑过来,左右查看祁琛身上有没有受伤,责怪道:“小祖宗你去哪里了,晚晚发现你不见了就一直到门口等着。我差点要给姜总陶总打电话了,还好没打,不然耽误他们应酬可不好……”
张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祁琛却一句都听不进去,原先准备好的那番解释也说不出来。
他定定地看向姜晚笙,不解地问:“你找我……干嘛…?”
她明明不需要他啊。
姜晚笙擦一把还挂在睫毛末端的泪水,小手伸出来,扯着他就往家里走。
祁琛被她拽的踉踉跄跄,差点没站稳。
一路跟着她来到她的卧室。
推开门的刹那,潮湿的空气扑涌在鼻息。
倒映进祁琛的眼底的,是一个小蛋糕,放在地板最中间。旁边挨放着他送给她的玩偶小狗,一堆礼物被丢至房间的墙角,只有这个玩偶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祁琛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也听见身旁女孩喘气的声音。
“等你陪我吹蜡烛,不是说好一起过生日的吗!”
她瞪他,没问他去了哪里,只责怪他一句,“你忘记和我说生日快乐了。”
眼眶倏然间有些发酸,皮肤上那些被叮咬的鼓包开始后知后觉地泛上痒意。
祁琛艰难地抬头,喉咙上下滑动。
终于,溢出沙哑满含愧疚的嗓音。
他低声,几近是听不见的程度,补上他在心底重复了几百遍的祝福:
“生日快乐。”他没犹豫,喊她,“姜可可。”
姜晚笙笑出声,鼻涕都笑得冒泡,她胡乱用衣袖抹掉,回应他:“原谅你了。”
蛋糕配好了蜡烛,为了安全考虑,是无火的蜡烛,祁琛却还是在彩色暗影中看见了绚烂夺目的光芒。
“砰砰砰——”
像是一场陡然炸开的烟花,绽放在闭眼许愿的女孩眉眼间,也绽放在垂眼看她的男孩眼眸里。
停顿了好几秒,姜晚笙终于睁开眼,她看向面前的祁琛,弯唇说:“祝我生日快乐。”
“希望祁琛以后能永远陪我一起过生日。”
说完这句,她伸出小拇指。
笑吟吟地想和他拉钩。
祁琛目光一寸寸地上移,屏息不敢呼吸,他歪了歪头,慢吞吞伸出小拇指,勾上她的。
两枚小小的拇指,毫不错开地盖章。
“我答应你。”
白墙上摇晃的影子一点点重叠,伴着树叶摩擦的声响,在夏日的晚风中融化。
八岁的姜晚笙永远都不知道,她生日的那天,一个自卑敏感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又因为她的天真和善良,得到了些什么。
木讷,不善言语的少年不会将所有的心事告知她。
但从那天开始。
他的手腕上多了一串物件。
那是姜晚笙戴了多年为了求平安的脚链,也是如今祁琛转而戴在手腕上的手链。
红绳松垮,卡在腕骨附近。
佛祖保佑,总有人信有人不信。
也有人为了一人而去虔诚乞求。
求她平安,求她顺遂。
祁琛对那条细细的红绳依旧敏感,偶尔皮肤表面也会起一圈轻痒的红疹,他吃过敏药压下,也没想过摘掉。
后来,红疹终于不再出现。
他得以常伴她左右,也陪她慢慢长大。
成长时, 时间会在无形之间被摁下加速键。
樾融街道两侧栽种的绣球花开了又败,春雨后的绿叶一次次重新冒芽,蝉鸣声在冗长多雨的盛夏声声回响。
不知不觉, 转眼又过去六年。
这个寒假结束,姜晚笙要进初二下学期了。
安城学校的课程和进度都不比滨北, 转学过来的祁琛因而多读了一年,所以他虽然和姜晚笙在年龄上相差了两岁,却仅仅只比她大一级。
姜晚笙的性格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明媚爱笑, 不受任何拘束, 永远站在同伴的最中间, 像骄阳一般充满生命力。
内心出自本能的单纯,所以底色是纯粹美好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