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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可以放假回家了,嗷嗷叫着四散跑开。

贺文一脸哀怨地瞅着周大郎,“我说大郎,我好歹也是你上司,在兄弟们面前给我留条裤衩行不?你这叫我颜面何在?幸好老子急中生智想出一套好说辞掩饰尴尬。”

大郎笑笑不说话。

他已经很给贺文留面子了,是贺文自己太不争气。

贺文一捂脸。

得,人家是哑巴,永远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不想理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俩人一道回了营地分开,各回住处。

大郎如今是千户的身份,按照惯例会分配给他一名使唤杂役供驱使,帮他洗衣打饭整理内务等,大郎一个人惯了,屋子里多出个人来反倒不适应,直接给打发走了。

回了住处,大郎取了换洗衣物,直奔营地旁边的小河边。

这会儿河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大郎不在乎,咣咣几拳砸下去,哗啦几声,河面儿破开个丈余宽的破口。

大郎脱下外衣,赤膊下水,后肩膀处狰狞的伤口依稀可见,这样的伤疤出现在这样一副健壮的古铜色躯体上,不见丝毫丑陋,反而更像是凶猛强悍的野兽留下厮杀的证明。

大郎哗哗得往身上撩着水,这可不比憋屈在那小小的浴桶里叫人痛快得多。

夕阳的余晖毫不吝啬地泼洒在大郎裸露的肌肤上,为漂亮的肌肉线条镀上了一层金光,仿佛战神降临人间。

从水里出来,大郎换上了带来的干净衣物,又将脱下的脏衣服一件件清洗干净,燃了一把篝火,将衣物烤干。

处理完这一切,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大郎踏着月色回营地,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他真有点儿想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周大郎便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幻影速度惊人,百八十里地不在话下,周大郎到家的时候一家子正在吃早饭。

周老爷子见自家大儿子风尘仆仆带着一身霜寒进屋,激动又欢喜,忙命人添了碗筷,招呼大郎快快坐自己身边儿来。

远香近臭,就算是偏宠老二,二郎天天守在身边,那能与一个月才回家一次的老大比。

周锦钰久不见大伯,亦是想得很,也跑过去要挨着大伯坐。

周大郎有点儿受宠若惊,坐到爹身边,亲昵地摸了摸小侄子的头。

最近一段时间周锦钰被自己爹各种管着,看见大伯亲得不得了,还有点儿见着能给自己撑腰的人的小委屈。

他可看得明白,这个家里,能治住他爹的人只有大伯一个,爷爷出面都不好使。

周大郎心细如发,瞅见小侄子大眼睛里扑闪的委屈,都不用想的,肯定是二郎对钰哥儿过于严格了。

他抬眼瞅了对面二弟一眼。

周二郎就笑,“大哥这次回家可以多休些日子吧?”

周锦钰忙接话,“大伯,你在家多呆些日子吧,怎么也要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再回去吧,钰哥儿还想着今年还和大伯一块儿放花灯呢。”

过了整月十五,学堂也该开学了,到时候爹想管也管不着他了。

周大郎笑着看了看小侄子,又看看二郎,点点头。

周二郎向儿子瞥去警告的一眼,那意思大概是:乖,听话哦,你大伯能给你撑腰多一会儿,早晚还不得落在爹手上。

第152章

马上年底了,安京城里热闹得很,周锦钰想要出府去玩儿,周二郎允许去,但要求先把今天的曲子练了才能去。

周锦钰的小手偷偷在桌子底下拽大伯的衣角,大郎夹菜的动作微顿,狠下心没有回应小侄子,继续低头吃饭。

哪怕是不认可二郎的做法,他亦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儿去拆二郎的台,这会让二郎失去为人父的权威。

他们哥儿俩有不同意见,可以私下里讨论对错,但在钰哥儿面前两人必须得统一战线。

“……”

周锦钰一脸懵逼——

大伯你不疼钰哥儿了吗?

周二郎看到儿子傻乎乎的小呆样儿,想笑,被周大郎一眼横扫,努力绷住了嘴角。

吃过饭,周二郎带儿子去琴房,周锦钰不情不愿被二郎拉着往前走,不时回过头儿看大伯,长睫毛扑棱扑棱的,忽闪着委屈。

周大郎被小侄子看得心软,微微别过头去。

片刻后——

琴房里传来一阵琴音,周大郎有些纳闷儿小侄子为何如此抵触学琴,走到琴房门口处,还未踏入就听到琴声嘎然而止,二郎的声音传了出来。

“松弛,不要紧绷着你的手。”

琴音响。

“爹让你放松,没叫你懈怠,适度!什么叫适度懂吗?”

琴音停了一会儿,复响。

“停停停,张力!注意你虎口的张力,没发现你的琴音有问题吗?虎口的受力点不对,音能稳住么!”

“再弹!”

屋里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儿长,好半天,琴音才有些迟疑地响起,大郎就算不懂音律,也能听出弹得磕磕绊绊。

教了小半个月,周二郎的耐心在儿子的音律天赋面前彻底崩溃瓦解,压抑了半个月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耐心是一方面,最主要他这么聪明个儿子学个琴竟然这般费劲,这叫他实在难以接受!

“周锦钰!没有情绪,你声音的快慢轻重也没有了吗?这般简单的事你——”

周二郎想说你怎么就学不会呢,话一出口意识到这话太重了,小孩子心里还不成熟,他接受不了这么严厉的否定。

周大郎在门外听得头大,这一声接一声的质问,都给人问傻了,孩子不会才学,会了还用你教做什么?

再者说了,名师出高徒,孩子总也学不会,难道该反思的就只有他自己么,你这个师傅教得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大郎抬手就要敲门进去,只是手将将挨到门上时,又缩了回来,自己现在进去不合适。

钰哥儿这会儿受了委屈,自己贸然进去,他定然会觉得大伯是好人,爹是坏人,这样不好。

周大郎默默转身下了台阶。

琴房内,周锦钰垂下眼皮,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大滴的泪珠砸在琴面儿上,洇湿一片。

自从穿越到这里以后,他就是众人眼中的乖宝宝,好孩子,得到的几乎都是夸赞,还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学习古琴是他唯一的挫败。

爹对他疼爱有加,唯二的两次严厉训斥亦是教他做事,为了他好。

虽然很严厉,甚至打了他,但他并不伤心,因为他知道爹很爱他,才会如此。

他这还是第一次被周二郎用这种“嫌弃”的语气训斥,内心完全接受不了。

他让爹失望了,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多让爹失望的事,爹以后会不会不喜欢他,不爱他了。

周锦钰惶恐。

前世的他本就缺爱,唯一的一点儿温暖就是三岁以前对于父亲模糊的一点儿记忆,穿越后,周二郎弥补了他缺失的父爱,亦弥补了他心里许多许多的空洞,周家给了他一个温暖健全的家,他很喜欢很贪恋这样的生活。

他害怕。

害怕自己又变成孤零零一个没有人爱的人。

倘若爹不爱他了,就会生弟弟妹妹出来,弟弟妹妹一定会比他更可爱,更招人喜欢,还比他健康。

娘、爷爷奶奶和大姑还会喜欢他这小病秧子吗?

大伯也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

自己又成了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

他不想。

他不想像前世一样因为三叉神经痛疼到在床上打滚,像被扔进油锅的虾一样,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恨不得用头撞墙缓解疼痛,然而没有一个人来抱抱他,可怜可怜他,安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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