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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明月逐之
蒋恪宁在延边是有分配的家属楼的, 只是他以前孤家寡人一个,常年住宿舍住习惯了。因为蒋恪宁人还没完全走,分的房子也在。他以前过来住过几次,大件的行李基本都在这边, 待得不多。
林舒昂过来了, 这房子就有了用, 当天蒋恪宁就领着林舒昂住了进去。
他临走之前请了位阿姨, 打扫了一个多小时,主要就是清理灰尘,其他都还好。一共有两个房间, 主客卧房, 再就是厨房客厅卫生间,标准的套房。就是有点高,住在五楼, 上下没有电梯,林舒昂还挺喜欢的。
蒋恪宁看见林舒昂一个人过来什么东西都没带, 心里也是奇, 但他聪明就是聪明在这些事儿他不过问。林舒昂不舒服他就陪着她, 开心他就陪她开心,林舒昂不想说,蒋恪宁绝不多问。
主卧还算宽敞,有个十五平左右,床上用品都是换的新的, 扑面而来的温暖感觉冲淡了她对车上烟的记忆,整个人往床上一躺, 连动都不想动。
蒋恪宁出去给她倒了杯水,再进来, 弯弯腰看了看她,嚯,已经睡着了。
一路上也够颠簸,蒋恪宁轻轻地笑了笑,将温水放在了她的床头,给她拿了一床小空调被,盖上之后出了一趟门。
林舒昂醒来的时候口干舌燥,一头长发糊了大半在面前,她迷瞪着将头发扒开,身上的被子往下一掉,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用手揉了揉额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来了延边。
见到了蒋恪宁。
林舒昂过来这事可瞒不住,俩新兵蛋子你能指望他嘴多严?尤其是面对蒋恪宁的八卦,大家更是好奇,等着蒋恪宁踩着一双军靴哒哒出现的时候大家同时噤了声,各个眉目传情地十分生动。
冯舜宇轻咳两声:“弟妹呢?”
蒋恪宁脚步一顿,喉结一滚,拧了眉:“你们都知道了?”
谁还敢说有不透风的墙?这明明都是豁了牙的嘴,蒋恪宁从架子上拿了一串鸡肉,往烧烤架上一撂,冯舜宇瞬间一脸揶揄,撅着嘴笑话他:“哎呦呦,我们营长还亲自烧烤呢?”
他一说话旁边一群人开始吹流氓哨,开始拐着弯儿开他玩笑。蒋恪宁那一小马扎,往那一坐,捡着带肉多的往烧烤架上放。
之前蒋恪宁刚回来的时候开车接他的小同志也冒了头,端着碗坐到蒋恪宁身边,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噜一转,声音淳朴,眼神善意,就是人有点儿冒傻气:“营长,咱嫂子呢?”
“在家睡觉呢,刚来,累。”蒋恪宁一手拿着娃娃菜,一手拿着刷子往上刷油,那炭火被落下去的油一浇“兹拉兹拉”作响,小同志在旁边递菜装盒简直不亦乐乎,周遭篝火已经升了起来,t夜晚的延边还是很冷,在篝火旁边围坐一圈只觉得暖和。
小同志名叫赵明亮,冯舜宇说他刚来的时候自我介绍就特别有意思,说是他妈妈生他的时候灶王爷托梦,让她妈妈看了一宿天空,天空里就一轮太阳,梦醒了就胎动了,一家人琢磨了半天,决定起名“明亮。”
蒋恪宁觉得好,大家也都觉得很好,明亮明亮,多耀眼的名字。
原本赵明亮是可以重启他哥的警号的,但是一家子再也承受不了那种苦痛了,赵明亮就来当了兵,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新兵蛋子。
“营长,听说冬天的时候一层棉衣都穿不暖和是吗?”赵明亮这人有点儿话痨,坐在蒋恪宁旁边嘴愣是没停过,这小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越跟你说话他凑得越近,到后边,蒋恪宁发觉这小子嘴都要凑到自己手里的烧烤上了。
等他张嘴说话之前,蒋恪宁先给他递了一串。
“到时候部队会统一发,里面的衣服也会发。何止是冷,到时候你刚洗完脸没一会眼睫毛上都结冰。”蒋恪宁笑着将烤肉放进打包盒里,还不忘侧过脸揶揄:“到时候你就是征兵宣传片的封面人物了。”
赵明亮捂着肚子也是好一通乐,在他看来营长见到嫂子之后跟之前状态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整个人被篝火的暖光照耀着,连眉眼都多了几分缱绻和温柔。
但是赵明亮没有读过那么多的书,他也不会形容,想了半天,也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蒋恪宁的手臂,咧着嘴高兴:“营长,我觉得嫂子来之后你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像雨过天晴了那样。”
蒋恪宁也笑了,低眉敛目,看着火光听着炭火劈里啪啦的声音,低声问道:“是吗?”
是的,他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蒋恪宁烤了点肉给林舒昂带了回去,营地和家属院还有一段距离,等他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如愿的,他看见了五楼属于他的房子亮起了灯。
这盏灯亮起来,他等了五年。
林舒昂的手机早就冲上了电,蒋恪宁做什么事情都很妥帖周全。但是林舒昂已经过过了神,她怔怔地坐在床上,一直想着邓沛颐跟她说的话,那些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再次将她的心划开一道口子。
要是换了别人还好,但是林舒昂不行。摊开来说,林舒昂一直活在邓沛颐不要她的那一天、那一年。
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清了母亲对自己和哥哥的挑拣,明白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并非一个举足轻重对她有重要性的人。
她内心深处深切的自卑也来自于这,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将她放弃?爸爸很好,这么多年来宠她爱她,尽管有很多争吵,但不可否认林宪华对她的爱,但是她知道,在那场抚养权的争夺里,爸爸是失败者,所以她跟着他。
多么残忍残酷,更残忍的是还没有满10岁的林舒昂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尽管不想让她们影响自己的人生,但是邓沛颐的一句话还是让她始终惦记、一直去想。
哪怕是邓沛颐告诉明明露额头更好看的林舒昂,她要是留齐刘海会更好看,哪怕林舒昂再不想见她,也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动摇自己的审美一样。
邓沛颐就是她内心深藏的悲切的根源。
但林舒昂还没有来得及更加难受,“啪嗒”一声,外面的门就开了。
是蒋恪宁回来了。
房间里开着小夜灯,昏黄灯光直照到她一边侧脸。她在房间里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进了厨房,接着是碗筷当啷响的声音,她闻见了烤肉的香味。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蒋恪宁就在外面轻轻敲了敲房门:“吃点东西,昂昂。”
她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
林舒昂在这里呆了两天,周遭的风景和建筑已经熟悉了起来。部队在的地方有些偏僻,每天都有士兵在岗亭值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列队巡逻,门口基本处于戒严状态。但是从外墙往里能看见一幢幢宿舍楼,现在的环境比以前好多了。
偶尔会有一个叫赵明亮的小伙子过来帮蒋恪宁送东西,这个小孩挺有意思,每次送东西都是一本正经,在林舒昂拿了东西之后他又悄悄地看她,然后抿着嘴不知道在高兴什么。林舒昂跟蒋恪宁说的时候,蒋恪宁说是太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嫂子了,臊得林舒昂将蒋恪宁的脸搓圆捏扁,后者直嚷嚷投降。
“嫂子,营长让我带你去我们礼堂看文艺表演。”赵明亮又来了,面前带着一朵小小的红花,这个红花不同于一般的花,不同就不同在它是假的,就是那种幼儿园小朋友们的那种贴画红花。
林舒昂那会正坐在五楼走廊的阳台上晒头发,刚洗完头发没一会,吹风机吹到一半没了天,林舒昂只好素着一张脸踩着拖鞋晒太阳。
林舒昂乐了,将头发往后一撩,环臂抱肩,好笑道:“文艺表演?”林舒昂实在是有些好奇。
赵明亮小脸一仰脸,十分骄傲:“不要看不起我们边防战士,我们也有自己的娱乐生活。”
林舒昂小脸一变,严肃万分:“我对于边防战士们的文艺生活十分关心,什么时候开始?”
“下午六点。”
小同志赵明亮就这么领着林舒昂去了礼堂,前面一排全是跟她爹一个衔,林舒昂咽了咽唾沫老老实实地往后挪了几排,刚挪没多久又来一个小同志,小同志很是热情,说:“您好,您的位置在第四排正中间。”
林舒昂纳闷呢,手里拿着那幼儿园还是小学时候文艺表演的半圈铃铛,那种五颜六色的那种,不明所以地问人家:“我还有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