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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只低低“哦”了一声,脑海里蓦然回忆起阴暗的地下牢狱里,那个温暖又舒适的怀抱。
她在他的臂弯里躺着,走过了所经历过最长,也是最短的一段路。
还有……他微凉的手掌心,抚在她发丝上的温度。
他为她亲手戴簪时,略微凝滞的呼吸。
与他对视时,她心跳漏掉的节拍。
这些算什么?
算亲密么?
还是算……喜欢?
“好了好了。”
见她始终垂着脑袋紧咬个唇,被训得可怜巴巴的,长公主不知她心中所想为何,终于还是不忍心了,抬手拦下了自家夫君。
“柚儿心思单纯,怎会动这般歪脑筋,这些流言,派人处理了就是,江太傅那边怎么说?”
“唉。”
符从南叹息一声,也不再多冲女儿言语了。
“江太傅的折子与当场给出的说辞差不太多,不过说得文雅了些,还自罚三月俸禄向陛下请罪。”
长公主神色复杂:“皇兄可信了?”
“陛下听闻此事,对柚儿的确颇有微词,只是江太傅到底是个行事光明磊落的君子,他都这般揽责了,陛下也不好说什么,嘱咐我几句让我好好管教,就叫我出宫了。”
“那便好。”
长公主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是咱们家娘子犯了错,影响了人家声名不算,还反倒叫人家担了责,这如何过意得去。”
“眼下为柚儿考虑,我丞相府是不得不接人家这恩情了。”
符从南摇摇头。
“嘱咐后厨备些好酒好菜吧,我已然朝江府递了帖子,总该请人家一顿饭好生感谢一下的。”
“是该请的。”
长公主应和道。
“太傅的为人,我是一向欣赏的。”
符柚立在旁边,虽没有说话,心里却听得暖暖的。
原来自己从江府慢慢溜达回家的时候,那道请罪的折子,就已经递到陛下跟前了。
除却人前的护短,他连陛下那里可能会发生的事都预想到了,他说的保护自己,竟是滴水不漏的那种保护。
她知道,这样做一定会影响他多年为臣的好声望的,但哪怕未来家主之位得之不易,又哪怕是在病榻之上,他也未曾有半点犹豫,抢在爹爹面圣之前就已维护于她。
就好像,在他的心里,比自己多年耕耘更重要的,另有其他一般。
她比声名更重要。
脑海中突然跃出来的想法,叫她一下子无所适从了。
太羞了。
哪有未出阁的娘子,成日自己幻想这些的,喜欢还是不喜欢,问个明白不就好了。
他一直是个少言的,相处数月来,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越界的话,也叫人摸不明白他的心思。
但她不想只当他的学生呀。
她定要问问他的想法。
心里胡乱琢磨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方嘴角又快要翘到天边去了。
符从南瞧见,到底是气笑了。
“爹的宝贝疙瘩啊,你干出这种事你还笑得出来?!”
“没没没没...没有...”
符柚一下子回过神来,讪笑几声圆了过去。
“明日先生来,我在席间定要好生道歉的。”
“这还像个懂事的!”
符从南斥了半句放过了她,眸光一凛,扫过在地上不知跪了多久的小侄女。
他开口威严:“符乔。”
符乔被押来许久,本就跪僵了身子,闻言整个人跟筛子般一抖,“大、大伯伯……”
“你如此加害你堂姐,意欲为何?是谁教的你!”
到底是当朝丞相,字字掷地有声,直吓得符乔语无伦次了。
“乔、乔儿不是故意的……”
她害怕地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乔儿不像姐姐,是日日出去见世面的,乔儿第一次去香市,看到姐姐画上内容时,下意识便叫了出来,当真不是有意加害姐姐!”
符从南是个重感情的,瞧着眼前十二三岁的小侄女哭成这样,思索了她的话也觉有几分理。
或许当真就是孩子吓到了,惊慌间犯了错误,倒也不至于是故意加害这般严重?
他进来的时候,三弟妹就一直在外面跪着求饶,想来是自家夫人罚的,再跪上几个时辰,给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应也算罢了。
毕竟家母尚在,同住一处屋檐下,又何必死死抓着不饶人。
想着,他正要抬手请个家法聊作惩治,却被符柚凉嗖嗖的一声打断了。
“她就是故意的。”
符柚显然没打算眼睁睁看这个堂妹妹糊弄过去。
“当时萦月气不过为我出头,问了她好几遍画上究竟画的是什么,她始终咬定我画的先生。”
符乔闻言慌了。
“姐姐在说什么,萦月又是谁,何时问乔儿了……”
“装什么可怜。”
符柚瞧着眼前人一双盈盈水眸蜷在地上,使得都是她以前装委屈时用烂了的手段,不由得有些想笑。
“大理寺卿杨俭杨大人府上的五娘子你都识得,你不认识江家唯一的嫡女江萦月?”
长公主毕竟出身皇室,久居相府不过是太爱自己的夫君与儿女,对符家其他人本就没什么感情,她冷着一双眼瞧了几个来回,心下便明白了。
“柚儿你是说,萦月那孩子在你撕了画之后,又逼问了符乔好几次?”
“是这样的,娘亲。”
符柚见自家娘亲向着自己说话了,小手一勾就凑过去环住了她的手臂,小小一只很是招人疼。
“每一次她都没有改过回答,这怎能说不是故意。”
虽然此事是她思虑不当惹下的祸,但画被自家妹妹拿到时,她本也是舒了口气的,孰料却被自己人结结实实咬下了这一口,的的确确是气不过。
“是个蠢的。”
长公主自然明白江萦月反复逼问的目的,冷冷下了判词。
“不愿在那些贵女面前丢面子,失去的可不止这一张脸。”
符乔被这句话生生冻出个激灵。
她是个爱耍小心思的,事后自然也回过味来了。
母亲伏低做小才求来这一张香市的请帖,不就是为了让她好好表现博得别家公子青眼,过两年及笄便直接订婚高嫁,她这般拼了命地给本家姐姐拉下水,就算真搅黄了姐姐的婚事,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况且还彻彻底底开罪了长公主!
反倒是顺着江家嫡女给的台阶下了,符家没准还会对她有几分感谢,替她觅个最好的姻缘!
眼下那位江太傅护着符柚,伯伯伯母又为了平息这些舆论奔波,整件事情对人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反而把她自己折了进去!
想明白这些,再思及那日英国公府七娘子那番赤裸裸的利用,她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
“伯母……”
她颤着声开口。
“乔儿受人蛊惑,鬼迷心窍铸下大错,求伯母与姐姐原谅……”
符柚照旧不吃这一套:“谁蛊惑你了,我怎得没瞧见?”
“……乔儿不敢,是英国公府的那位七娘子。”
她努力辩解着。
“七娘子早就怀疑...怀疑姐姐与太傅大人走得近,许诺乔儿若是能抓住姐姐把柄,等她当上太子妃,定给乔儿指、指个最好的夫家!”
符柚在心里白了一眼。
又是太子妃之位,真这么多人想要,她去市集上支个台子搞个竞拍,价高者得好不好?
长公主却是嗤笑一声。
“想寻个好夫家,却去指着个外人,三弟妹费尽心机,就将你教成这般模样?”
一番话说得跪在厅外的人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的,却是连半句嘴都不敢顶。
“夫君,你怎么看?”
安阳长公主话锋转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夫人处置便好。”
符从南一甩衣袖,似乎也听得来气。
“我自认一向对符家亲眷不薄,何以出此家丑!”
长公主施施然去座上坐了,手中白玉碧纹的杯盖与杯身擦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那便请个家法,罚个二十吧。”
她开口很轻,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近一年各府各市的请帖,就不要递到她院子里了。”
王嬷嬷会意,随即俯身:“夫人放心,自会尽数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