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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决定猜不出来。
“写得什么?”
小娘子那白嫩的小脸都快被天边红霞淹没了,声音细若蚊蚋。
“写得...江...”
她不好使的脑袋此刻转得飞快。
“写得江河湖海!”
此言一出,江淮之都被她整愣了。
“对,就是江河湖海!”
她小粉拳一握,瞧着笃定得很。
“我希望我们大靖江清湖晏,四海升平!也希望花神可以聆听到我的愿望!”
“……”
还挺根正苗红的么。
“好愿望。”
他微咳一声,速速将那花笺递了回去。
“好好念书,会实现的。”
“……一定好好念书!”
“好了。”
他也同她说够了,温和地拦下了她的欲言又止。
“我还有公务在身,若还有话,明日再说吧。”
“好嘛...那先生再见!”
她其实还想黏着他,却不好再任性了。
瞧着那车夫重新扬了鞭,她没来由觉得一阵失落。
来时的路口已然被几个姑娘铺上花布支起了小伞,正嘻嘻哈哈斗着花草,注意到她往这边看,还同她招招手,她只礼貌地笑了笑也没过去。
再往那边走几步便是东宫了,她若是想在那里取取暖,等江淮之回来再说上几句话,也是畅通无阻的。
这些年里,东宫的守卫,早就默认她是未来打理内务的太子妃,没有一个会不长眼拦她。
似乎周围所有人都是希望她嫁给李乾景的,或许连江淮之都是这么想的。
她有时也想过,嫁给他有什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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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的缘分,九五之尊的地位,在府上她是千娇百宠的小女儿,出阁后她是万人之上的太子妃乃至皇后娘娘,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从不用她费半根指头的劲,只好端端站在那里,就有别人三辈子求不来的福气挨个送到她手上。
放着这样的好日子不过,真是蠢坏了。
可她就是蠢坏了,她自小就是个不聪明的。
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那方寸之地,出个门都要逐级通报,千人簇拥;她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隔几年就要纳一次后妃,还要装作大度的模样博个母仪天下的好名声;她不想……
她不想的事情太多了。
符柚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也不知自己走到哪里了,直到守卫一声呼喊,才堪堪回过神来。
竟然真的走到了东宫么?
她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可这样无意识的行径却叫她心底拔凉拔凉的。
“见过符小娘子。”
那守卫眼尖,远远地就迎了过来。
“小娘子可是来寻太子殿下?殿下公务在身,眼下不在宫中。”
“他不在啊。”
她漫不经心地应着。
“那……那江先生呢?”
“似乎遇上个什么案子,太傅大人陪着殿下一道出去了,应当是往大理寺的方向,小娘子若要念书,怕是要明日了。”
“知道了,多谢你。”
原来是去大理寺了。
符柚套了话,便朝宫墙上随意一倚。
“我在这里等等,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
那哪能不管啊!
守卫被她吓得几乎失了神。
堂堂未来太子妃殿下,等个太子殿下还要在宫墙边上等,他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好在他反应快,千告饶万道谢的,总算把这小娘子安置进常读书的崇文馆了,燃了上好的香炭递了顶尖的香茶,才敢重新回去守门。
符柚有一搭没一搭饮着茶,一连等到天黑都没见个人影。
她想回府了。
只是那天越黑,她越是心神不定,最后反倒是一撂茶盏,生生朝大理寺方向跑去。
大理寺的守卫从没见过她,一时也没认出来,瞧见她腰间别了件相府的信物,才连忙唤人来把她迎进去。
“后院刑狱之所实乃污秽之地,怎能脏了小娘子的衣裙,若要寻人,小娘子在这边坐着等便好,这便派人给您上茶。”
“不用管我的,你去忙便好了。”
符柚看出来他身上穿的是官服,只是认不出究竟是几品的官职,只谢过了对方的好意。
“我方便自己走动走动,去找找人吗?”
对方微滞了一秒,随即又是满脸的笑。
“自然可以,小娘子若有需要,随时唤人来便好。”
毕竟也是丞相大人家的千金,既定的太子妃殿下,他绝无开罪的胆子,只犹豫了一下便果断松了口。
符柚一路自个儿打听着,摸到了一处牢狱。
那牢狱设在地下,遑论要进去,离着那狱门还有好几丈远,浓郁难闻的血腥味就扑面过来了,熏得她下意识掏出香帕掩住了鼻。
见她朝这边过来了,狱门前两个守卫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想习惯性怒喊一声喝退来人,却在瞧见她那张比花神还要娇上几分的脸时,齐齐没了办法。
“不知这位小姐是……?”
其中一人磕磕巴巴开了口。
“我叫符柚,抱歉打扰二位了。”
她被江淮之教得很有礼貌。
“原来是太子妃殿下!”
她的大名这京中谁人不知,那二人慌忙便行了礼。
“只是不巧,太子殿下方才似有急事离开了,就跟您前后脚,只剩江太傅在里面了。”
“只有先生一个人在?”
她好看的眉不自觉蹙起来。
“是,太傅大人许久也未出来,小的们也不敢妄自去寻,生怕冲撞了大人办事。”
莫名的,她听了胸口有些不舒服,那颗本就不安定的心砰砰乱跳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紧张感。
不顾守卫阻拦,她拎起自己淡桃色的滚雪细纱裙,直直就朝地底下冲。
那通道太黑太黑了,一节节土筑的阶梯也窄得要命,墙上昏黄的灯光几乎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符柚跌跌撞撞走了一会,小手便从裙摆上松开了,任由那新绣的裙子在尘土里摩擦,只认认真真扶着时不时落下土渣的墙壁,尽可能快得往下跑。
血腥味愈发浓了,冲得她脑袋一阵阵昏,好在用不了多久,前方一大片亮光就出现在眼前,她朝着那光过去,一眼便瞧见了趴在木制小桌上的那个米金色身影。
“先生!”
符柚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
她声音有些尖了,江淮之迷迷糊糊间听得这一声,竟缓缓抬了抬眼皮。
“柚儿?”
他开口很是吃力。
“你怎得...在这里?”
“先生你怎么了?!”
她吓得直接哭了,蹲在地上拼了命才去晃他的胳膊,瞥见他苍白干裂的唇,又跟想起什么似的。
“我……我去给你找水!”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昏暗的地下乱窜,一个不留神抬了头,恰恰撞上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
“啊!”
她大叫一声,看着眼前那个被铁链锁得血淋淋的人,蹭得便往后蹿了一步,紧紧捂住嘴害怕得浑身发抖。
那人却是诡异得笑了。
“小丫头,你后面不就是水壶吗?”
“是……是吗……”
她语无伦次地应着,顺着看过去,才看到后面那方桌子上摆着几个水壶并几只碗,似乎是狱卒们常用的。
“柚儿,你过来。”
被她这么连叫几大声,江淮之倒是彻底清醒了,招招手唤了她来。
“不用怕,我在这里。”
他声音虽有些沙哑,却是一贯的温和,符柚两步并作一步跑过去,竟是抱住他的胳膊不管不顾地哭了。
“呜……”
“柚儿不怕。”
他下意识哄着。
“不过是个锁起来的犯人,伤不到你的,以后可不要乱跑来这种地方了。”
“呜……先生……先生怎么了……”
她抽抽搭搭的,还不忘担心他。
“我没事的。”
江淮之自嘲般笑笑。
“本以为单独在里面待一会,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高估自己了。”
符柚一双泪眼扑闪扑闪,似乎很是不解。
“先出去。”
他并没有喝狱卒的水,只抿了抿干裂的薄唇,瞧起来很是虚弱。
“送我回江府,好不好?”
“好!”
她用力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朝犯人那边看了最后一眼,便乖乖扶住他的手臂,试着将他往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