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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人艳羡的一生。
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最想要的一生。
除了她。
“二拜高堂——”
礼官喊下这句话时,自己心里也是发怵。
哪有高堂。
这空空荡荡的两把椅子凑不出任意一方的一个爹娘,堂下众宾客亦是神色迥异,敢怒不敢言,屏着呼吸看着这一出荒唐戏。
可江淮之仍是利利落落撩袍跪了,身旁的太子妃殿下蒙着喜盖,更是什么都不知晓,按着既定的流程,乖乖转过身来,拜了那两把空椅。
意料之外的,她没听见前面有任何动静。
她感觉陛下是不会来的,但皇后娘娘也没来吗?还是对她不满意,连笑一声也不想?
早知如此,她也该恃宠而骄一下,把自己的爹娘也唤进来。
这也是她的婚事。
她想拜拜爹娘。
“夫妻对拜——”
最后一字尾音落下,礼官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
可算要结束了。
可算活下来了!
江淮之眉眼温柔,宠溺地看向眼前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双手成礼,俯身拜了下去。
起身之时,他的下颌不小心碰到了她红盖下的满头金簪玉钗,不由得微微红了耳根。
饶是他在心里演练了千遍万遍,却还是出了糗,也不知道那金簪锋利的尾巴,有没有扎到她的脑袋。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连日来眸中的阴云似乎在此刻一吹而散,他想象着那被红绸遮住的娇媚小脸,心底的悸动愈发强烈,险些忍不住当场就告诉她,他来了。
可像他这样成熟沉稳的人,也有如此幼稚的时候,只想亲眼瞧见她坐在床沿,抬眼初见新郎官时,眼底那一抹欣喜若狂。
自此之后,他有了心安之处。
也有了自己真正的家。
他是真的,好喜欢她。
只是他不愿做舍弃一切来爱她的那种人。
他愿做的,是双手捧上那该有的不该有的一切,来表明他彻骨的爱意。
江淮之微微侧目,扫过那一众胆战心惊的见证者,从喜服的大袖中,取出那道被他伪造的赐婚圣旨,轻轻放到了喜台之上。
随即,他重新握过她的手,将她朝原定的喜房走出。
感受着那只小手明显在他掌心处的试探,他不禁莞尔,脚步是少有的轻松。
掀了盖头,他便领她回他们的府邸上去。
总不好鸠占鹊巢到如此地步。
毕竟也是明日的新帝,他该给人留为数不多的一些薄面。
今夜无月。
微凉的夜色,渐渐爬满帝王寝宫。
得了消息的余公公,片刻惊惧之后,便登时审时度势,冷静下来。
瞧着龙床上只余最后一丝气息的一代天子,他撩衣下跪。
“成...成了吗?”
皇帝艰难地开了最后一句口,浑浊的一双眼几乎只剩一条缝。
“回陛下……”
余公公咽咽口水,高声回道。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礼成,已送入洞房——”
“好...好啊...”
皇帝用最后的力气,拍了拍发妻的手,含笑闭了眼。
余公公山呼一声,深深叩了首。
哭声四起,响彻云霄。
他知道,明日这江山,便是新主了。
被安放在婚房里,身子挨上那软软的喜床,符柚刚刚松下一口气,随即又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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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以坐会歇会了。
可这坐得是喜床呀。
嬷嬷婚前教的那些东西历历在目,她只稍稍想上一想就羞得满面通红,更别说一会等李乾景进来了,她该怎么面对他。
她若说不想,他也不会强行欺负她吧。
虽说是不喜欢,但到底一起长大,她对这位竹马的品行,还是些微有那么一点信心的。
只是既成了婚,再怎么拖还不是迟早的事。
况且幼时进宫时,也听皇后娘娘讲过,妃子抢在她前头有了皇子,她日子过得并不好,直到有了李乾景才彻底安顺下来。
那还要生孩子呀。
他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这般想着,小娘子更绝望了,委屈地眼泪噗哒噗哒直往下掉,将那上好的苏绣嫁衣哭湿一大片。
要怎么办呀。
她好想江淮之,也好讨厌江淮之。
明明等了他那么久,他又跑到哪里去,此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去御书房找李乾景的时候,他敢见她么?
哭累了,她随手往身后一掏,就着那顶好的红枣与花生,勉强垫了垫肚子。
一整日没有吃东西,她真的饿坏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累着了,她总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在这里坐得越久,那种难受就愈发重,到后来还偶有几分刺痛感。
她有些奇怪。
该有嬷嬷进来嘱咐两句话的,可都这么久了,怎么一个人也见不着?
符柚小手有些不安分了。
那大红绸布的盖头闷得她呼吸都不舒服,她悄悄捏住个边,正待一拽,门口忽然就有了动静,吓得她赶紧将双手叠在身前放好了。
一定要好好跟李乾景谈一谈,她想。
她杀不了人也玩不了权力,想要什么,只能用一腔真诚去争取。
解决完守着婚房的婆子丫鬟,又嘱咐了江唤去备车来,江淮之这才匆匆赶来,轻轻推开了那道厚实的木门。
陛下已然驾崩,这是他刚刚收到的消息。
那道由他草拟,由陛下亲手下御印的圣旨,也已在在场宾客手中传了个遍,等他收拾好外面的事情,赶过来找柚儿的时候,尚且还能听见那座大殿里人声鼎沸。
死无对证了。
明日,这全京城的说书人,都会按照他写好的故事,细细讲给京中每一个人听。
一切都好,就是让她等太久了。
只是一眼瞄到床铺上的几只花生壳,他没有忍住,轻笑出声。
小娘子乖乖坐在床边,听得这细微的声响,不由得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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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猜出来么?总是那么笨笨的。”
清冽又熟悉雪声响在耳畔,符柚双腿一软,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可那眸中水雾疯了一样地涌现,将那半红不黑的目之所及处惹得模糊。
所有的怀疑与遐想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也跟着彻底打开了她心底那道口子,让那万千欢喜与无尽委屈肆意地奔流出来,化作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的眼角大颗大颗滚落。
真的是他?
她嫁的人,真的是他?
可他为什么才来。
她真的以为,过了今夜,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殿下,和他再也没有半分关系,不能再有半点牵扯。
他来得好晚。
她好生气,好委屈。
眼前骤然明亮,淡淡的雪松香气也将那闷闷不流通的空气彻底换掉,她朦胧着一双泪眼瞧过去,恰是如明月似星子的一张俊朗面庞。
那一袭大红色的金绣蟒纹广袖喜袍,明晃晃地衬出了他眉眼间的温柔,也化作了她眸中那一抹欣喜与羞怯。
“怎么……是你。”
小娘子含娇带羞,滚烫的泪珠晕染了那精致娇艳的新嫁娘妆容,像极了一颗刚从水中捞出来的小荔枝,白嫩的脸颊偷了几抹牡丹花尖的红,一笑就浅浅旋出个梨涡儿来。
“是我,一直是我。”
江淮之温下声音,将她被打湿的乌发细细理整齐。
“从你的手被握住那一刻,就是我。”
“你怎么不说话。”
她委委屈屈的,开口仍有些呜咽。
“我猜着像你,可我感觉不可能,我一直以为,进来的会是李乾景……”
“我与他都说好了,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来打扰我们。”
他温柔地哄着她。
“都怪我,起了些幼稚心思,想着给你些惊喜,却让你难过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