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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会保护你的。”

他语调很稳,落到她耳中颇有些安全感,惹得她泪哒哒抬了眼。

面前的公子坐得挺拔,白玉作骨,芙蓉为面,皎若元夜明月,朗似松间清风,质如飞雪踏白鹭,气盖人间三两竹。

对着这样一张脸,她好像忽然生不起气了。

只是到底娇生惯养长大,哪有那么快便作罢,低头一扁嘴,“爹娘训斥我,也保护我吗?”

“江家自开国以来,便列于各世家贵族之上,我若上门为你求情,丞相大人也应予我三分薄面。”

他耐心哄着。

“那……那要是得罪了皇家呢?”

“我并非不敢在御前直言之人,若当真是不可饶恕之祸,便当是教不严师之惰,替你扛下便是。”

他仍是温和。

“不哭了。”

符柚听着暖暖的,偷偷吸了吸鼻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正待说些什么顺着这台阶下了,坐她旁边的李乾景忽然幽幽开了口,“那个,有没有一种可能,以后没有人敢欺负皇后。”

江淮之:“……”

这个是真有地位。

“……那我还不如被欺负。”

她拿起绣帕在眼边细细擦拭了一圈,小声怼了回去。

“都吃吧。”

江淮之叹了口气,一人给他们夹了块肉到盘子里。

“第一次请你们吃东西,便要吃凉的?”

“我、我吃差不多了,给小柚子吃。”

李乾景自觉惹哭了女孩子理亏,赶紧送了块玉团酥过去。

江淮之淡淡睨了他一眼,挑了块最嫩滑没有一点刺的鱼肉放她盘中。

李乾景随即补了块嫩羊肉。

江淮之略有些不爽,选了块最好的烧鹿筋。

太子殿下不甘示弱,取过她的杯子替她倒满了蜜浆。

下一筷是人参豆腐。

小娘子顾不上看是谁夹的了,嘴里被塞得满满的,一下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吃不了了吃不了了,别闹了……”

二人对视一眼。

好了好了。

她笑了!

花灯会散了。

待了一夜也没能卖出的花灯,被店家一盏一盏熄灭,白昼般的光亮与喧嚣也随着四散的人群渐渐偃旗息鼓。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水泄不通的一座桥便倏忽安静下来,恢复了往常宵禁时的寂寥模样。

背对着满城明灭灯火,江萦月随着人群一点点走入黑暗中,恣意天真的少女笑颜,也好似随那花灯一起灭了。

“是回府的时辰了。”

江唤恭恭谨谨将绒毛斗篷为她披好,声音很轻。

“再不回,怕不是要被三公子发现了。”

“小柚子惯是个缠人的,不会那么快放哥哥回来的。”

她摇头苦笑,同他一道走在长长的街上。

“倒也是。”

江唤逐字应着。

“今日玩了许久,小姐可开心?”

“自是开心。”

街上人烟稀少,她大着胆子张开双臂,呼吸一口清凉的晚风。

“许久没有玩得这么舒畅了。”

“当心着凉。”

他似乎很是紧张,伸手接过了她掌心里握着的那盏鱼儿灯。

江萦月偏过头看向他,那漆黑一片的瞳孔里看不分明情绪,只是好像一直紧紧看着她。

“阿唤,那这盏花灯……怎么办?”

“……应是不能带回去的。”

“可是我舍不得它。”

他想了想。

“那便,先挂在这梅树枝头,明日一早属下便出府,偷偷给小姐带回来。”

“也好。”

见她应允,江唤蹲下来,好似贵人们上马车时要用的人凳一般,要她踩到自己身上亲手挂上。

江萦月瞧着心痛,不愿理他:“你去挂,我不要踩你。”

“……谨遵小姐令。”

精巧的鱼儿灯随着夜风,在梅树枝头轻轻摇曳着,江萦月站在树下,仰着一张端庄娴静的脸出神了许久,到眼前都有光晕的重影才肯罢休。

“这小鱼儿,是见不得人的。”

她开口极轻极轻。

“和我们一样。”

闻言,江唤神色微变,登时垂下头去。

“属下从来只当小姐的话是孩童戏言,小姐金枝玉叶,当配世间最好的男子。”

“……嗯。”

江萦月收回视线,眸中神伤。

“那我明日便去相看了。”

“属下送您。”

不知是否是错觉,这句话入耳略有些发颤,似乎还压抑着些莫名的情绪。

只是她没再说话了,加快了步子。

的确太晚了。

若是哥哥先她一步回府,母亲明日便会知晓她并没有和哥哥一起赏花灯,定要狠狠罚的。

北风吹起人家墙顶上松动的瓦片,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她转过一道巷口,正欲从江府最偏的一处角门偷偷回院,瞥见门外那道青松般的挺拔身影,忽然腿便软了软。

“不是不舒服?”

江淮之淡淡询了,语气听不出喜怒。

“跑到哪里去了?”

“我……”

江萦月低下头,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花靴,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

身旁,江唤直直跪了,叩首谢罪。

“属下失职,请公子责罚。”

“不是,不是,哥哥你不要罚他……”

她慌乱间口不择言,语毕,顿觉头顶上那道视线愈发灼灼,烫得她大气不敢出。

她总觉得哥哥很温柔。

可她忘了,身为江家下一任家主,他身上更多的,却是清冷疏离,以及似乎与生俱来的迫人气场。

“其实是,是……”

江淮之负手立于门前,只静静看着自家妹妹:“是什么?”

生怕自己与江唤私会之事暴露,她踌躇半晌,眼一闭心一横——

“是、是小柚子想让我找借口离开,想和哥哥多待一会的!”

江淮之默了默。

“……就知道。”

翌日寅时。

昨夜小娘子归府归得晚,又跑去人山人海的花灯会染了一身尘气,不顾疲乏硬是要了桃花瓣并牛乳泡了好一会澡,又用加了檀香、茯苓的皂角将每一寸肌肤细细洗过,一直折腾到子时中了才躺下。

合眼还没两个时辰,又要起。

辛夷瞧在眼里,按例将她叫起后,不免多了句嘴:“小娘子金枝玉叶,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若不然今日就不去了吧。”

“得去。”

盆中温水被她一把甩到脸上,又拿过熏了一夜花香的手巾擦拭干净,“嗯……下次换盆凉水吧。”

辛夷听了更是心疼了。

“小娘子自读书以来,一日假都没告过,告上一日又如何,老爷和夫人其实早就心疼坏了,又怕皇家不要你,夫人更是一边铁了心一边在房里哭。”

她正擦脸的小手闻言一滞。

“我不是非要当这个太子妃!”

罢了,她无处解释,她也解释不清。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除了不喜欢李乾景,不愿嫁入皇家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其余的感情眼下可谓是一团乱麻。

想着,她对着铜镜里一张粉雕玉砌的小脸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忽然有点美了:“真是好看。”

“……”

辛夷实是不知她的想法是怎么突然跳跃到自己好看上的,倒也恭维着她的自恋,“小娘子自是仙姿佚貌,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人儿呢。”

“那你说,这京城第一美人儿的脸,可招人喜欢么?”

她琢磨着。

“那是自然了!”

辛夷没有一点犹豫。

“小娘子一出门,那可真谓是桃羞杏让,多少男子都为之倾倒呢,只是小娘子打小就有这婚约,各家公子自是不敢肖想,要不到了您及笄之年,咱们相府的门槛都得被踏烂了!”

符柚听得舒心,得寸进尺了。

“那辛夷姐姐的意思是,若是我没了这婚约,我想喜欢谁,谁就不可能拒绝我?”

“当然!小娘子若仅仅是长得美便罢了,这家世也好,性格也好,从来都把我们这些丫鬟婆子当朋友,您这娇娇一甜嗓,哪家公子敢不长眼拒绝您呢?”

虽是调笑的语气,这话却实打实说到了符柚心坎里。

她美滋滋将昨日江淮之送她的簪子别在发间,嘴角都快压不住了:“诶,对了姐姐,你前些日子买给我的那份酥酪好吃得很,是在哪家买的?”

“小娘子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辛夷笑道。

“是城南苏家铺子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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