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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其实很微妙,他也是俗人一个,当大家羡慕的目光投来,他亦不能违心地说他没有一点小得意。
虚荣心他也是有的,并且有爹拼的感觉真得很不赖,满满地安全感。
一转念又联想到爹他爹提着脑袋给皇帝干活儿的不容易,这点儿一闪而逝的小虚荣也就散了大半儿。
侍卫将周锦钰抱上马车,周锦钰哧溜一下就钻进马车里,咯咯笑着扑到周二郎身前,“爹。”
周二郎忙伸出手扶稳儿子,又攥了下孩子的手指尖儿,还好,不热,但也没有很冰凉,云娘给孩子穿的衣物薄厚是合适的。
“爹,你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过来接我。”周锦钰紧挨着他爹坐下,扬头问道。
“嗯,忙是忙,不过还是能忙里偷点儿闲出来接儿子的。”
嘴里说着,周二郎俯身拽过面前平条小桌上一小盒玲珑精致的点心来,这点心是特意叫人早早去福生记门口排队买来的,儿子很喜欢吃他们家的糕点。
晌午到现在时间不算短了,加上天儿也冷,小孩子就更容易感到饿,先简单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周二郎打开盒子,取出一小块儿翠玉豌豆糕递到周锦钰眼前,“才下了学,手都没有洗呢,爹给你拿着吃。”
周锦钰不好意思地抬眸瞅了他爹一眼,有点儿难为情,他现在都已经六岁半了,转过年就七岁了,已经不是三岁半了。
周二郎垂下眉眼,眼角儿余光轻掠了儿子一眼,手腕儿翻转,眨眼间翠玉糕就被塞进了他自己的嘴巴里,细嚼慢咽的轻嚼两下,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随后,周二郎给出很中肯的评价,“清香沙软,口感柔腻,味道还不错。”
周锦钰:“……”
周二郎掏出随身携带的雪白帕子,沾了沾嘴角儿,又仔细擦了手指尖,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心喂人家吃个糕点,还被臭小子给嫌弃了。
他总觉得孩子还小,处处需要他的照顾呵护,然而这些都只是单方面的他以为而已。
实际上孩子对他的需要其实是一天天在减少,直到他人格完全独立,成长为一个如同自己这般的男子。
周二郎:“钰哥儿,爹有点儿累,先眯一会儿,车上有你喜欢的传记,自己去看会儿吧。”
周锦钰有点儿懵。
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爹有这般小心眼儿?!!!
还是说他刚才伤爹的心了?
伤了吗?
周锦钰拽了拽二郎的衣角……
周二郎微闭着眼,没动。
刚才那一瞬间,他心里怪不是味儿。
儿子这才刚六岁半,他都还没抱够呢,冬天抱着就像抱了个小棉花团儿一样,软软乎乎地招人疼。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儿子会不再需要他。
思绪来回翻转,最后周二郎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好像是他自己有点问题。
是他自私了。
他希望孩子一直和自己亲近,却忽视了钰哥儿本身的需要,忽略了孩子在不同的年龄段,该需要什么样的父爱。
钰哥儿现如今已经不是三岁半了,孩子慢慢开始建立起他自己的独立人格,在这整个过程中,他其实是需要慢慢淡化对孩子各方各面的控制。
他该教会儿子独立思考,教会儿子什么是自信,让孩子自身的东西得以释放。
细想来,他对孩子的掌控欲好像确实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过了。
是过了吧?
其实也还好。
算了,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儿度,过犹不及,把儿子给搞得逆反了,才真会叫他头疼。
周锦钰见他爹故意不理他,只好拿起书本,把后背靠在二郎身上,假装自己在看书,实际上扭来动去,就是想引起他爹的注意力。
儿子的这点小把戏,周二郎明白得很,他撩起眼皮,突然开口,“钰哥儿想吃八珍糕是吗?”
周锦钰抬眼看他——
爹这什么意思?
自己该说是还是不是呀?
迎着他爹询问的目光,周锦钰眨巴眨巴眼,干脆回了一句最安全也最好用的,“钰哥儿听爹的。”
周二郎眉眼倏然笑开,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用帕子垫着取了一块儿八珍糕,递到儿子手上,道:“帕子是干净的。”
周锦钰小心地接过来,却没有吃,而是抻着小胳膊举到周二郎的嘴边,道:“爹,你先尝一口,八珍糕是福生记的招牌,很好吃的。”
儿子清亮柔软的眸光里扑闪着自己的倒影,周二郎感动了,儿子太招人疼了,嗯,也挺会来事儿。
“爹刚才吃过了,钰哥儿自己吃吧。”周二郎推开儿子的手。
“爹,你吃一口,就一小口。”周锦钰来劲儿了,凑上来,非要喂给周二郎吃。
周二郎拗不过儿子,掰下一小块儿点心,塞到嘴里了。
周锦钰也咬下一小口,笑道,“爹,好不好吃。”
“嗯,很好吃。”周二郎点头。
周二郎吃着八珍糕,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来,他们父子,是他拿捏了儿子,还是儿子反过来拿捏住了他?
现下是初冬,离明年春汛约莫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要想预留出够用的工期,这几百万两银子就必须在一个月,甚至半个月内到位。
这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周二郎仍然觉得十分值得,仅就自己可以大大方方进入锦衣卫这事儿,对他来说就意义重大。
首先,以后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和端王来往,而不用小心翼翼担心东厂的人发现他和端王暗中有来往,招惹祸端。
其次,他可以利用锦衣卫搜集自己想要的情报,不管什么时候,永远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最重要,他想要找到贺武当初和他说的那张前朝皇子的画像,找到了那位皇子,说不定钰哥儿的喘症和大哥的哑都有可能出现奇迹。
还有,上次带家里人出去郊游,烤羊肉串时碰到的那个道士,总觉得不一般,一个普通的道士手里如何能有那般珍贵的羊脂玉佩。
有一次他看到永和帝龙案上的玉玺,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那雕刻玉玺的羊脂玉材料和道士送出来的那玉佩出自同一块籽料。
实在是羊脂玉易求,可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羊脂玉,就是普通的王公贵族也很难弄到。
他实在很疑惑那道人的身份。
可是问题又来了,假如,假如做一个大胆的猜测,假设那人跟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应该极力隐藏身份才对,为什么会轻易地把如此显眼又贵重的东西随手就送人呢。
周二郎努力回忆着那一天有关那个大胡子道士的一切细节,他忍不住铺开画纸,研了墨,提笔开始勾画记忆中那个道士的模样儿。
画着画着,周二郎突然感觉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这个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究竟在哪见过呢?
周二郎不敢说自己过目不忘,但也相差不多,只要是他看过的东西或者是人,一般不大可能会忘记。
鬼使神差地,周二郎抬手护住了画面上那人的大胡子,只露出那人的面部的上半部分——
下一刻周二郎猛地捂住了嘴巴,身子一晃,差点儿瘫坐到椅子上。
他像云娘,但更像儿子!
朱云娘?
朱隐,隐,为什么要取名为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