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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似乎,她从来不该跟这座府邸扯上关系一样。
“我可以不来,让先生回家休息。”
毕竟是他的乳母,她心里头不舒服得很,却也生生摁下。
“但也希望嬷嬷知道,喜欢一个人只会理解不会介意,不要将我揣测得太狭隘。”
她声音虽甜,话却难免说得有些重了。
“怎能不狭隘。”
孰料柳嬷嬷话锋一转,与先前慈眉善目的样子竟是判若两人。
“我家公子的路虽走得坎坷,却也是一生顺风顺水的好福气,如今遇上符小娘子,前途未卜日日忧心还不算,满京城只要有人提起他,谁都可以唾骂一句,从前的玉公子,被你生生扥进泥里去!”
小娘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箩筐话砸得直发懵,反应过来的时候也生气了。
“先生与我两情相悦,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教训我?”
她也懒得收着了。
“我脾气算不上好,你若是这个样子,我也不想因着先生给你几分薄面了。”
“奴婢是下人,小娘子不必给奴婢薄面。”
柳嬷嬷很快应了。
“只是少让公子训斥奴婢三分便足矣。”
“什么?”
她之前还觉得奇怪来着。
明明自己常来这座府上转悠,却没见过这柳嬷嬷几次,有时候饿了也就自己跑去街上垫垫肚子,从来没像江淮之嘱咐过一般,上来就麻烦人家,但也从没被人家接待过,有时候找也找不见人。
她不是什么喜欢耀武扬威的大小姐,只怜她年老,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更是没跟江淮之告过半个字的状。
怎么这话从人嘴里说出口,好像她是个斤斤计较的恶毒主母一般?
“我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训斥过你,跟我也没有太大关系。”
李乾景还站在她院里,符柚也不想再多废话耽搁时间了。
“你喜欢把过错全都推到别人身上,那我不来就是了,先生问起来的时候,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
柳嬷嬷瞧着她跑远的背影,心下生恨,将掌心那处小药瓶用力握紧。
三公子向来是个心细的,自从发觉那膳房的锅灶日日都没用过,便知是那符小娘子从没在府上吃过饭,也不免训斥了她几次。
可明明是小娘子从来没叫过她,喜欢自己跑到街上找吃食,这三番五次下来,听公子的口气,倒像是被人添油加醋告了状,显得她日日怠慢一般。
她是下人,受些委屈本是常事,可她无法接受,那曾经被人奉为神明一般的公子,如今却活成了说书人口中的谈资,将他的私德肆意编排,平白惹无数百姓看笑话。
只要没了这符柚,公子仍旧是那个衣不染尘光风霁月的公子,是那高高在上的江家家主,太子太傅。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好在今日的早膳,她吃得很干净。
算算时间。
大抵正好在吉日前一日吧。
谁都不耽误。
符柚一只脚踏入饮溪苑时,院子里静得连掉片花瓣都听得清楚。
似乎是终于见她来了,罚站的丫鬟们齐齐松了口气,辛夷更是朝她不住地使眼色。
她顺着辛夷的目光扫过去,只瞧见李乾景面色铁青地坐在石凳上,已然喝过了三壶茶。
喝这么多,都不去更衣的么。
她腹诽着,走到他身前。
“找我有事呀?”
听见她的声音,李乾景脸色肉眼可见的缓了缓。
“你昨夜,是不是又找他去了?”
他开口仍带些不小的情绪。
小娘子想翻白眼了。
“这种事情我们已经吵过不说十回也有八回了。”
她也没什么好气给他。
“该说的话我也都说出茧子来了,你又专门跑过来听一趟吗?”
“我知道,小柚子不喜欢我。”
少年眸中褪去了几分稚气,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疲惫。
“可我还是忍不住生气,忍不住跑来兴师问罪,见到你的那一刻,又怎么也凶不起来了。”
他抬眼看着她,难过得快说不出话。
“我小时候和你吵得太多了,现在也不敢吵了,因为我觉得你一直会是我的,就总也改不掉那混账样子,也不怪你转了心意。”
“但是成亲之后,我一定会对小柚子很好的,而且你在后宫,那个人在前朝,再也不会来烦你了,我也绝不介意之前的事,我们两个好好过,好不好?”
小娘子听得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意思?”
她不由得退后一步。
“你要把我关起来?!”
“后宫本就不允许任何男子进入。”
李乾景没觉得有什么。
“这样也好,他若敢踏足后宫,我完全有理由判他死罪。”
“你不可以!”
她下意识喊道。
可微弱的呼喊哪里抵得过少年手中的权力,李乾景变了变脸色,心里头醋得要命。
“江淮之真该死。”
瞧着眼前陌生的小竹马,她彻底意识到。
没有什么是能越过皇权的。
一旦坐上了那天家的婚轿,哪还有回天之力。
镇了镇心神,符柚想起江淮之昨夜的话,心怀忐忑开口。
“快到皇后娘娘的生辰了,你近日有进宫吗?”
她没怎么撒过谎,更何况李乾景平心而论没有什么真正对不起她的地方,如此蒙骗于他,她心里难免愧疚。
“最近也就日日上个早朝,实在是太忙了,没怎么往后宫走,怎么啦小柚子?”
李乾景对她的话没有半分怀疑,反倒因着她主动与他说了家常,高兴了起来。
“我…我有点想进宫看看皇后娘娘。”
她眼神飘忽不定。
“但是宫里最近的守卫太严了……他们不肯让我进。”
“谁胆敢不让你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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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你别生气!”
符柚本就紧张,被他这一下差点吓昏过去。
“你忙你的就好啦…就是有没有什么东西,我可以随时进宫玩呀?”
她话说得七零八落,目的性也太过强烈,可李乾景二话不说,就解下了他腰间的玉佩。
“对不起小柚子,我太笨了,这种事都能忘。”
他将玉佩平放在她掌心上。
“你拿着这个进去,所有人都就知道是我让你进宫的,每个地方都不可能有人拦你。”
小娘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要来了入宫面圣的信物,一时有些无措。
她低头,摩挲着那微冷的白玉。
李乾景会难过吧。
毫无保留的信任换来的只是欺骗。
她也挺不是人的。
“这个本来就该是你的!”
少年蹦蹦跳跳在她周边晃着。
“你怎么瞧着还不开心呀,小柚子?”
“没……没事。”
小娘子连忙握紧那只玉佩。
“……谢谢。”
她声音很小,低着头小步小步跑回屋去了。
李乾景瞧得一头雾水。
她……道什么谢呢?
江淮之捏着那方玉佩,在宫中可谓是畅通无阻。
那夜小娘子在他回府必经之路上将他拦下,把这太子信物亲自递到他手上时,他是惊讶的。
他并不知道她是怎么弄来的这个,她也没说一句话,给了他便自己跑走了,他连邀她去府上喝喝茶水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此后更是一连两三日都没看见过她。
他心里觉得奇怪,只是日子越近,越是诸事缠身,陛下始终昏迷不醒,直到今日才恢复了清明,他来不及想别的,匆匆便朝那帝王寝宫赶过去。
眼下是早朝的时辰,江承璋去殿上监事了,门口只有自己的眼线余公公守着。
“大人怎么来了。”
余公公瞧见是他,忙忙上前行礼。
“这是如何进来的?”
“说来话长。”
他没那个力气与人细细解释,四个字便打发了。
“陛下醒着?”
“醒着,今日可算醒啦。”
余公公登时面有喜色。
“早膳也用得比平日多,奴才瞧着心里头高兴得很。”
“有劳为我守一下这里。”
江淮之颔首,淡淡与人嘱咐了,便轻手轻脚推开了寝宫的门。
龙榻上的背影愈显苍老无力,似乎连回头看来人的力气都没有,听得一点点动静,才稍稍动动,顺势滑落一条厚厚的绒毯。
他走上前去,将那毯子拾起重新盖到人身上,才后退一步,双膝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