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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低垂着眼睫,皱着眉头关心人的样子,更是迷人极了。
糟了。
翁绿萼晕晕乎乎地想,好像被萧持那只野蜂子说对了。
她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馋他。
萧持恰好在此时抬起头来,翁绿萼连忙收了收脸上的神情,可不能让他看见。
但红扑扑的脸却出卖了她。
萧持只当没看见,压了压心底幽幽淌动着的欲.火,捏了捏软绵绵的脸颊肉,收回了手:“别耽误用早膳的时间,走了。”
翁绿萼看着他的手,神情莫测。
萧持挑眉。
翁绿萼慢吞吞道:“你刚刚,替我穿了鞋。还没洗手……”
语气哀怨,带着点小小嫌弃。
萧持被她逗乐了,自己嫌弃自己?
“这有什么?不都是你自个儿的东西?”
这话一出,萧持看着那张方桃譬李的美貌脸庞上酡红更浓,眉眼之间尽是羞赧风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他那话有歧义。
他之前,也没少做那种……咳,让她尝尝自己味道的事儿。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气氛隐隐变得浓稠而旖旎。
有些危险。
萧持背过身去,把垂下的帷幔别在两边,又对着她伸出手,佯装无事发生:“女君还不起架?”
翁绿萼扑哧一笑,把手搭在他掌心。
就是再不舍,大军即将出征,萧持身为主帅,必须得去军营里继续与蔡显他们不断商量、精细行军作战的计划。
“我争取早些回来。不许在外面等我,天冷了,躺在竹椅上容易着凉。”语气霸道,萧持的眼神和动作很温柔,但说到后半句时,抬了抬眼,看向丹榴她们。
看向她们的那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很不好惹。
丹榴连忙点头应是:“君侯放心吧,婢会照顾好女君的。”
翁绿萼也点头:“放心吧,我又不是泥捏的人,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夫君去吧。”
她总是愿意体谅他。
萧持再也克制不住心中对她的喜爱之情,但在女使们面前,他不想像之前那样,随意与她亲近。
要做母亲的人了,应有她的体面与威严。
因此,他也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又叮嘱了一句,这才转身离去。
豫州的秋意凉薄,杏香拿了件披风过来,有轻暖的热意落在肩头,翁绿萼才收回视线。
她低下头,目光掠过尚且平坦的小腹,和里面的那颗小小豆芽默默道:
“你阿耶是个大英雄,他不是故意不陪你的。”
“不要怪他呀。”
杏香和丹榴见女君默默出了会儿神,才回应了她们让她进屋去休息的话,都有些心疼。
女君有喜,当然是天大的喜事。
但君侯,恐怕不日又要出征。
若两人都是去岁刚刚成亲时那样,冷冷淡淡,很是生疏,倒也罢了。
但现在,可不就是一对有情人只能被这乱糟糟的世道挟裹着生生分别么?
杏香叹了口气,又默默拜起了观音菩萨。
求观音大士保佑君侯战无不胜,平安归来。
翁绿萼有孕,萧持记着方大夫说的前三个月不能往外说此事,怕惊动了胎神的话。
向来对怪力乱神之事嗤之以鼻的人这回倒是十分忌惮,连遣人去平州接黄姑过来,也只打着想让她过来陪女君解闷的旗号。
但心爱的人有了身孕,萧持由内而外地感到喜悦,浑身上下那股春风得意的劲儿挡也挡不住。
他的好心情在听到近日隐隐流传在豫州士族内的一则流言时,戛然而止。
“谁说我和李三娘有一段旧情,迫于家有悍妇,才无奈断情?”
萧持面色铁青,手掌带风,狠狠拍向面前的黄花梨方桌,上面的酒水菜肴顿时被颠了个踉跄。
这不是明摆着要给他添堵吗?
是谁,是谁要害他?!
邀了数回,好不容易让萧持点头答应出来赴宴的张运吓了一跳。
“只是提一嘴罢了,君侯你那么激动作甚。”
君侯将李三娘送回隋州陈家,让他们狗咬狗,后头又一脚将那一家子牛鬼蛇神发配去吃瘴气的事儿,张运一早就知道了。
因此他听到这则流言时,只觉得好笑,和家中妻子分享之后,却被她提醒,这里边儿应该有人动了手脚。
早八百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却被翻出来。
且传播流言的人,不偏不倚,还是与萧侯夫妻隐隐不对付的豫州士族。
这里边儿可不就明摆着有事吗?
论率兵打仗,张运是世间难得的一员猛将,但说起那些隐私之事,他一窍不通,听了都觉得头疼,只磕磕巴巴地把柳香云的分析转述给萧持听。
同样坐在席上的隋光远皱眉。
萧持听完,倒是没有继续发怒,他懒得和碎嘴的妇人计较:“将她们的丈夫叫出来,挨个让我打两拳,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知道,姁姁一直担心他杀孽太重,还起过要去庙宇里斋戒进香,为他祈福的念头。
这回从轻发落,就当作替她与他们的孩子积德。
萧持自以为十分体贴,张运脸上的笑一僵。
那些被养得细皮嫩肉的世家公子哪里经得住你的两拳啊!
你直说想将人打个半死出出气,不就得了?
自此之后,豫州各大士族突然老实了许多。
翁绿萼鲜少再出门去,还不知道豫州的天在萧持的铁拳之下变了又变。
她现在满心都是他明日就要离开豫州的事。
入了秋, 独属于豫州的那份厚重古朴之意就愈发浓。
翁绿萼看着庭院里那颗石榴树,原本葳蕤翠绿的树冠渐渐泛上了黄,树下的那一圈石板上也积了不少落叶, 常累得女使们要去时时清扫。
她坐在美人靠上发呆,丹榴看着天际渐渐压下来的暮色, 轻声劝道:“天色晚了,女君进去坐着吧?夜里风凉。”
翁绿萼点了点头,这两日秋雨绵绵, 也就傍晚时分才稍稍放晴, 她趁着机会也出门走走。
她才要起身, 丹榴稳稳地扶住她的胳膊。
却见女君那双秋水明眸忽地一眨, 紧接着脸上就绽开一个春暖花开的笑容,一瞬间明媚得让人恍惚回到了海棠铺绣的春日。
丹榴跟着她的视线望去, 脑海中缓缓浮现出‘难怪’两个大字。
君侯回来了。
萧持穿过了一道垂花门。
他身量威武, 脚下步伐稳健之中略有些匆匆,却也能看出,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
这两日常常颓云駃雨,虽然现在暂时放了晴,但到处都残留着湿漉漉的水痕, 人走在上面很容易跌跤。
萧持驰马归家路上, 就瞧见一个胖墩墩的小郎君在外边儿疯跑, 踩到石板上的水坑里,狠狠跌了一跤。
这样的事从前放在萧持眼中,他都懒得再回想起——浪费时间。
但如今么, 他已决定待会儿就把这事告诉身怀有孕, 却越来越活泼粘人的妻子。
最好能让她引以为戒。
他步伐匆匆,脑海里的思绪转得却很快。
只是每一件都与她有关。
她曾戏谑他走路跟响雷似的, 难怪费鞋。
萧持想起她说话时眸光灵动的俏皮模样,因为即将别离而绷紧的俊美脸庞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脚下步伐不由得更轻快了些。
他抬头,恰好与廊下立着的那道袅娜身影眼神相碰。
萧持看着她的笑靥,心里一暖,下一瞬,却又下意识地提紧了些。
“不许动。”
萧持出声制止了她跃跃欲试想要奔下来迎他的想法,两步并作一步,大步向她走去。
等到将她香馥馥的柔软身子搂入怀中,萧持才吁了口气。
翁绿萼默默道:“夫君,你的心跳得好快。”
砰砰的,像是有几十匹小马在赛跑。
萧持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冲过来的那短短瞬息内,他脑海里那个跌倒在地嚎啕大哭的胖小子慢慢变成了她,这能不叫他觉得心惊吗?
他没说话,捏了捏她的手,暖和柔软,他这才勉强满意,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去:“用过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