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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之耐心和她解释着。

“这些古文,本就是没有句读的,要自己分辨。”

“这也太难了吧……”

符柚面上一红,似乎很不好意思。

“我日日还嘲笑他答非所问,原来他读的是这些东西。”

李乾景小嘴一扬,刚要骄傲,那边却继续说了。

“乾景虽然蠢笨了些,但毕竟起步得早,三岁便跟了我念书,你自然是追不上的,并非你比他笨——”

太子殿下有点想炸了。

江淮之丝毫没给眼色,依旧娓娓而谈。

“柚儿很好,不必气馁,慢慢来。”

太子殿下彻底炸了。

“什么叫我蠢笨?”

他一把把自己的书夺了回来。

“你这人怎么从小到大都这样,说话非得这么难听,要不是我小时候没脑子,还在父皇面前说你教得好,你那会才多大,才十来岁吧,怎么可能稳稳当当官拜太傅!”

他越说越来劲,少年的急脾气一览无余。

“再说了,你别老夸小柚子行不行,她不过就是把课业都给你完成了,别的也没干什么,你干嘛天天就夸她哄她!”

“李乾景,你说什么呢!”

小娘子一叉腰,眼眶一红,吵架的架势便出来了。

“我认认真真完成课业,先生夸我几句怎么了!先生教得这么好,能当太傅都是他的本事,你当时一个三岁的娃娃,怎么就以为自己能左右朝政啦!”

“你再说!”

“我说怎么啦!”

她也来了劲,也顾不上当着江淮之的面了。

“你干嘛老是说先生不好,我待了两个月也没觉得哪里像你说得那么过分,就你天天跟谁踩了尾巴一样,找完这个事找那个事……”

“符柚!”

少年多日来隐忍的醋意,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成日替他说话,你喜欢他是不是?”

此言一出,仿若平地一声雷,在三人心里炸出巨大的涟漪,随即归于一片死寂。

符柚一双清冽的眸中,霎时盈满了泪,神色中满是不知所措,“你……你吼什么呢……”

被人生生这样戳着心窝子吼了一下,她既委屈又无助,好似一直没有能摸清、没有敢确认的小心思被直接撕裂到人前,害她难堪得要命。

“够了。”

江淮之心绪有些乱,亦有些不自在,皱着眉便呵斥了。

“这里是允许你们吵闹的地方么?坐回去!”

将连日来心口的堵塞发泄出去,李乾景也渐渐冷静下来,略带无措地去拽她的袖子,“小柚子,我……”

话未说完,他的手便被重重甩开了。

小娘子一个人窝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眼泪滴滴哒哒地落在刚绘好的青松上,“……婚什么时候退。”

李乾景也跟着坐了回去,低着头闷闷的,“婚不退。”

“我讨厌你。”

“我知道。”

他赌着气。

“那也不退。”

“吵够了么?”

江淮之冷下声音,听得人不寒而栗。

“从明日起,柚儿在这屋,你去那屋,我分着教,听明白了?”

“去就去。”

李乾景嘟囔着。

“我也不想跟她坐一块了。”

符柚紧咬着唇,一言不发,只默默点了点头。

好似委屈坏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啊。

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挪走了,那她岂不是……

可以单独和江淮之待在一起了?!

想着,她猛地一抬头,哑着嗓子就喊:“明白了!”

李乾景:“……”

什么意思。

他堂堂太子殿下还没拉下脸哄呢,她怎么就高兴上了?!

她眼里头亮晶晶的,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兴奋的,手脚麻利得很,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位太子殿下的书册全给扔隔壁书屋去了。

“你,今天就去!”

原本的屋子很快安静下来。

江淮之坐于上首,一手捏着青松图样,一手捧着古书典籍,瞧见下面只一个小姑娘蜷在位子上泪汪汪地偷瞄着他,叹息一声将手中物什皆放下了。

他起身,将连接着内廊对过一间小书屋的门关上,坐到了她身边。

“乾景都走了,怎么还哭?”

他温了温语气,询道。

“委屈了,一时收不回去。”

符柚撇撇小嘴,如实答道。

“他刚才声音好大,我不喜欢人吼我,特别不喜欢。”

“许是你为我说话,他心里不高兴了。”

江淮之抬手,将她手中湿透了的巾帕取过来,换成了自己那条干净的给她攥。

她嗅着那方有竹香味道的小帕。

“他为什么不高兴?”

“毕竟是他的未婚妻,怎可以向着旁的男子说话。”

“幼稚。”

小娘子嗤了一声。

“从小便挑我这挑我那,争着吵着要退我婚,现在疯疯癫癫的吃什么醋。”

“幼时难免小孩子心性,或许如今他转了心意……”

话未哄完,却被她骤然扬了声调打断。

“我就是讨厌他!你不要再说他了好不好,有完没完嘛!”

小娘子糯甜糯甜的声音掺了几分哭腔,在这空寂寂的屋墙上撞了几撞,啪叽落到了地上。

半晌沉默。

意识到自己朝他说了什么,符柚小手僵在空中,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她……她在做什么?

明明她自己亲口说的,讨厌别人吼她,那她为什么要吼别人?

他又没有义务哄她开心,她凭什么迁怒他?

一道冰冷的寒流瞬间蜿蜒过她全身,冻得她整颗心都凉了。

她声音颤得不像话,“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闭了闭眼。

他一定不肯再理她了,她想。

“是我说错话了。”

意料之外的,江淮之开口很是平静。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你与他被一纸婚约捆绑良久,也并非你所愿,我不该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劝你二人夫妻和睦,抱歉。”

符柚怔住,许久才试探性抬了眼。

他眉目疏朗,细细辨来只能窥探出三分歉意,并无半点怨怼。

“你……你不生气?”

“为何会生气。”

他微微苦笑。

“世人皆赞这桩好姻缘,赞门当户对,赞青梅竹马,却无一人考虑你身在其中,究竟是否心甘情愿,我方才下意识在你面前说乾景的好,维护这桩婚事,又与俗人何异,该是我反思才是。”

“可是、可是我凶你了呀……”

“一个小姑娘,有些脾气又怎么。”

他将她方才激动之下,扔到桌上的小帕重新递到她手上。

“我是你的先生,本就该好生护着你。”

说罢,他示意她擦擦眼中的泪。

“不哭了,妆都要花了。”

妆花了?!

符柚顿时如临大敌,接了小帕便背过身去,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头。

“讨厌死了……”

她呜咽。

“我好不容易画的妆面……”

“……其实也没有那么花。”

“不完美了,不好看了……”

“嗯,不好看了。”

他故意逗她。

果然,小娘子下一秒就转过头来,本就圆的一双眼睛瞪得更大了,“真、真不好看了?!”

“骗你的。”

江淮之挑挑眉,又选了几张图样放到桌案上。

“既不哭了,那便学作画?”

“……那个,我又有点想哭了。”

“这种哭,我不哄的。”

他看起来很有一套原则。

“好嘛……”

她吸吸鼻子,乖乖巧巧坐正了身子,心里反倒有些美了。

从头到尾,他都在好生安慰她,半点眼神没往李乾景那边给,哪怕她现在好了,也是接着教她画画,似乎根本没想过那边还有一个人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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